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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跋扈(上)
    左先锋镇本是源于郑芝龙的中军精锐,随李成栋入粤,灭亡绍武朝、驱逐永历朝、镇压张家玉陈子壮起兵,征战多年,一旦改换了门户,便立刻成为了郑成功所部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但是,这支军队中施家的影响力极为巨大。历史上郑成功攻潮州,左先锋镇屡立战功,至夺取潮州府城最关键一役,素来对施琅言听计从的郑成功采纳了潮州本地人陈斌的建议,而没有采纳施琅的。结果施琅便在执行分配于他的任务时阳奉阴违,攻广济桥竟三日不克,将明军伏击郝尚久成功所积累下来的锐气尽数耗光,直接导致了郑成功在潮州城下顿兵数月,无功而返。
    潮州桥事件是施琅私心自用,利用其对左先锋镇的影响力杯葛其他武将谏言,以确立其在郑成功麾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的依仗。这支军队,可以说等同于是郑成功所部明军内部的施家军!
    奈何,影响力巨大是一回事,这支军队本就是郑芝龙的遗产,他们遵奉郑成功为主帅,郑成功的影响力就在不断的渗透其中。
    此刻施家兄弟提及的黄廷,其原本也是施福带着进入广东的闽将,一路随施家走来,与施家更为亲近。但是这几年下来,郑成功大力提携,动辄赋以方面之任,再加上施琅欺凌众将无视亲疏,和那洪习山一般,与施家渐行渐远。施家在同样是入粤闽军组成的援剿左镇的影响力逐渐下降,直到施显接任援剿左镇总兵官,才渐渐有所恢复,但是黄廷乃至是郑成功的影响力依旧巨大,使得援剿左镇并不能如左先锋镇一般为施家言听计从。
    “兄长,苏茂比之黄廷,可是咱们施家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日里也比黄廷、洪习山之流要更加听话,不至如此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与某一同投入国姓麾下,黄廷和洪习山那两个家伙不一样是与咱们施家抱团抱得紧紧的吗。现在又是如何?”
    如施琅这般自视甚高且不能容人的性子,自不会觉得是他的一次次欺辱、蔑视把黄廷越推越远,只会觉得是黄廷忘恩负义,贪图权位所致。心里这么想,嘴上自也是这么说,连带着施显也如此看来。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弟。
    “如此说来,这事情,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过,兄长,此事的关键怕是还在国姓身上,而不是那个苏茂。”
    “吾知道,现在正好陈凯失势,咱们需要给国姓些压力,让他听到咱们的声音才是。”
    ………………
    “施琅想要剃发为僧?”
    案前,郑成功皱着眉头听完了洪旭的汇报。按照洪旭描述,昨天晚上施家兄弟约他饮宴,席间施琅颇有些牢骚话,曾提及诸如不能领兵作战,不如剃度礼佛,求个来世之类的说辞。
    说者看似无心,但是洪旭这等人物,不粘毛就比猴子还精,哪能听不出其中所指。今天一早,连忙向郑成功汇报,而郑成功自也能听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勤王之事已经告吹了,他在厦门一战也是立下了战功,可是郑成功却并没有恢复他的兵权,耍些小脾气罢了。
    说来,苏茂不过是代管左先锋镇,并没有真正升迁为总兵官,但是郑成功细细权衡了良久,他却依旧没有下达恢复施琅左先锋镇总兵官的命令,而是书了另外一封,派人送去。
    “对了,岛上的那些谣言,可查出源头了?”
    郑成功问及关于陈凯入朝的那些风言风语,洪旭却摇了摇头,表示现在还不太清楚:“传的人多是郑氏子弟,他们多是乐得看竟成的笑话。好像,就连定国公的公子也对竟成很有些不满……”
    “这个纨绔子弟!”
    说来,郑肇基比郑成功被赐国姓是要更早的,但是不光是郑鸿逵放着儿子不重视,反倒是看重郑成功这个侄子,就连隆武帝也是一旦见到郑成功便发出了“惜无一女配卿”的感叹,随后又是赐姓,又是赐名,还要等同驸马都尉的待遇,为宗人府宗正,提督禁旅、总统御营,待遇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这些年,国仇家恨,郑成功在闽粤沿海浴血奋战,而郑肇基则自称是奉养祖母,其实则是流连安平镇的风流乡,不愿到金门岛吃苦。二人之间,高下立判。
    “别管他,不过是被那些子弟们捧得有些不知所谓了罢了。”
    ………………
    “中权镇?”
    这是个从未有过的番号,甚至不说什么是否建立过的话,只说这并非是原本的左先锋镇就足以让施琅在此怒目切齿。
    对于疑问,施琅也没有做出回答,还在那里运着气。施显细细想来,亦是不由得没有紧皱,随即又向施琅问道:“兄长,是新设军镇?”
    “嗯,命令在此,你自拿去看。”
    此刻施琅还在极怒之中,施显不敢多说,拿起命令细细看来,洋洋洒洒一大篇,主要是表扬了一番施琅的武勇和功绩,随后言及左先锋镇已是劲旅,要施琅自行募集兵员,组建中权镇,争取再练出一支劲旅来,郑成功相信他的能力,对此是抱有很大信心的。
    说来,施琅其人,性子狭隘,权谋水平有限,但是在练兵、统军上的能力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任命中对施琅有所鼓励和安抚,施显看来,自也明白其意,无非是郑成功有惜才之心,看不得他剃发为僧,所以新建一镇作为安抚。但是这与他们想要的实在差距良多,也不知是郑成功并没有理解其意,还是刻意的装作不解。
    “兄长,是不是先服个软。毕竟,国姓因为陈凯那厮的事情,肯定还在气头上……”
    “陈凯那厮与我何干,我又没打算入朝为官!”
    沉重的呼吸,伴随着胸膛的起伏,饶是缓了半晌,施琅的愤怒尤为退散。接下来,施显又提及了一些募兵的事情,他们都很清楚,近期由于陈凯带回了那些广州百姓,所以募兵主要面向的正是那些广州人。但是那些广州人都是陈凯救回来的,素来是以陈凯马首是瞻,如中左所城守,陈凯命令下达,岛上的广州人便扶老携幼的进城协守,由广州人组成的巡道标营同样是与援剿后镇奋力死战,完全不像是一支新军。
    若是郑成功新立一镇,交他统带,光是那些广州来的部下就足以将其架空了。但是郑成功派他自行招募一镇,已是给足了他施展空间,不可谓不信重。只可惜,这并非是他想要的,所以也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说从老子手里拿走左先锋镇就拿走了,上一次还有大义名分压着,这一次不把左先锋镇还给老子,他也别想老子给他带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