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事了?”安子常缓缓撑起头,声音轻柔而飘忽,“你说说?还能有什么事?”
康管事还没有来得及作答。
安子常已经一跃起身,抓住康管事的脖领,怒道:“今天是我大婚!大婚!你知不知道!——你他娘的做得什么管事?!我把这公府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打理的?!”怒吼间,五根手指缩紧,咔咔作响,扼住康管事的喉管。
康管事脸色立刻变得青紫,两只手在身边挥舞着,却不敢去推开安子常扼住他喉管的手指。
萧士及走过来,一手搭在安子常肩上,一手托住康管事的后背,对安子常道:“你也知道今日是你大婚,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
一句话提醒了安子常。
这些人闹这么多事,不就是不忿看着他大婚?看着他娶妻生子吗?——我偏偏就不能让你们如意!
他放开康管事,一腿把他踹开,冷笑道:“后院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可是夫人有事?”
康管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听见安子常问话,忙摇头道:“没……没有,夫人无事。”
安子常提到喉咙口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面色恢复如常,“那就好。”说着,对康管事吩咐道:“送柱国侯出去。还有刚才留下来的那些人,统统送走。就说……”安子常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就说,本公爷今日大喜,要急着跟夫人洞房,就不留大家喝酒了。改日等生了儿子,再给大家发帖子。”说着,哈哈大笑着踹开门出去,往后院去了。
康管事听得满脸通红,对着萧士及苦笑道:“还请柱国侯见谅,我们公爷有苦衷的……”
萧士及做出一脸生气的样子,怒道:“你们公爷有苦衷,就能往我身上撒气?——这样待我,就是你们国公府待客的礼仪?”说着,也气呼呼地走了。
他本来就跟安子常谣传“不和”,这样做,倒也符合他们之间的“传闻”。
康管事将萧士及送出府,又去送那几家被留下来的客人,当然免不了打躬作揖地赔礼道歉,又说等国公爷夫人生了儿子再请大家做客赔罪云云,听得那几家人面露异色,也没有多说什么,匆匆走了。
安子常回到内院,径直去了正院上房。
诸素素已经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天竺棉贴身长裙,坐在妆台前捯饬她那些抹脸的瓶瓶罐罐。
安子常走进来,看见诸素素这一派忙碌的样儿,紧皱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笑着道:“你倒是不动如山啊……”
诸素素回头,看见安子常进来了,跟着点点头,微笑道:“热水房那边,你可去看过了?”
她派人给安子常报过信,说热水房的人有问题,结果她的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热水房的人都死了。
一个国公府的后院,突然死了这么多人,又是在大婚的时候,在一般大齐人看来,真是很不吉利。
不过诸素素一点都不在乎。在她看来,害死人的凶手才需要坐卧不宁。而她自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安子常果然问她:“死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吗?”
诸素素挑一挑眉,“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害死她们的。”
安子常大笑,“素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
卧房里,千工拔步床的脚踏板,其实是一层床板,又宽又大,同时睡两个人都没有关系。
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都有值夜的丫鬟。
这拔步床的脚踏板,经常是让值夜的丫鬟抱了铺盖过来铺上睡的。
晚上公子小姐起夜喝水要被子,丫鬟在旁边好伺候。
不过公子小姐成亲之后,这脚踏当然一般的丫鬟不能睡,要睡,也是值夜的通房来睡。
诸素素对这一套当然不习惯。
不独她不习惯,一般小户人家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会习惯。
习惯的都是那些非富则贵,养得起通房的人家。
当然,习不习惯都是相对的。
一般人多收了三五斗纳个妾,或者买个通房,自然就习惯了。
要不怎么说人的适应性是最强的呢?
由奢入俭很难,但是由俭入奢就太容易了。
诸素素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看着安子常放下床边长长的帷幕。
昏暗的视线里,安子常的眸色越来越黑,他轻轻在诸素素面上触了触,如同蜻蜓点水一样,浮光掠影。
诸素素却在浮光掠影中,隐隐看见了现世繁华。
安子常感受到诸素素的变化,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又亲了一下。
诸素素就连眼里清澈的神情也变得雾蒙蒙地迷惘起来。
不像以前总是一副清醒过头的样子。
这样的诸素素,是从来没有别人见过的吧?
安子常的心里升起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