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紫宸殿，顾娴倒是亲自见了颜青雯。怕是一夜没睡，顾娴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都十分憔悴，脸上还被挠花了一道，在白皙的脸颊上十分明显。
    周凝也陪在顾娴的身边。
    “多谢颜才人还惦记着本宫的母亲。”顾娴只是感谢了颜青雯的探望，却并没有让颜青雯去见顾夫人。
    颜青雯自然也不会坚持。放下了东西，很快也就告退。
    刚出了紫宸殿却碰上了南宫翊，她便连忙行礼。“你也来看长信侯夫人？”南宫翊的神色淡淡的，语气也平静无澜。
    “是。皇后娘娘说侯夫人此时癫狂，不好当面探望。”颜青雯低垂了眉眼，只见那一双鞋渐渐靠近。
    有手拂过她的发间，取下她头上的发钗。“你从何处听来这花名为‘扶醉’？”
    她猛然抬头，撞上他的眸光。是啊！她忘记了，这花的名字是曾经她告诉他的。那个时候他身有箭伤，当地便有扶醉，她便采摘了入药。
    一晃多年，她都忘记了，这“扶醉”之名不入寻常医书，少有人知晓。
    “忘记了？”她又要低下头去，下巴却被他伸手抬起，让她不得不面对着他。
    “是吗？当真忘记了？”
    “莫非这花有何不寻常之处么？”颜青雯定定的看他，要看尽他灵魂深处一般。世上的事果然可笑，他心心念念的记着扶醉，却认不出她来。
    “只是奇怪你从何人口中听说的。”
    “这等小事，臣妾哪里还能记得清楚。倒是听闻皇后娘娘很喜欢这花，不知是何缘故？”
    “恼怒了？”南宫翊轻笑。他莫名的想起那一夜她指名道姓的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这样喊过他了。
    颜青雯腹诽了一句：神经病。也不知道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扯起一抹笑意来看他，“皇上说笑了，臣妾哪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朕看你胆子肥的很，那夜的事，朕还没同你算账。”南宫翊眼睛微眯。他不曾想到他的母亲竟然会如此算计他。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已然渐行渐远，变得陌生起来。
    或许在魏国那些年，他便已然渐渐记不清那位母亲的容颜。他在魏国步步维艰，尝遍屈辱，却没人解救之时，他便开始知道，父皇母妃，不过是称呼罢了。
    别人家的孩子受到伤害，父母便会把孩子搂在怀里，细心哄着，嘘寒问暖。可他不会有，他哭过，然而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人会出现哄他，帮他，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因为摔倒了不会有人扶，他便再不容许自己摔倒。
    “那皇上想如何？若皇上觉得妾身玷污了皇上，皇上还回来便是了。”颜青雯暗暗咬牙。
    那夜她也被算计的，即便要怪，也怪不到她身上吧！难道他还以为这一切她都有参与谋划？
    她即便想得宠，也还不至于迫不及待的爬上他的床。若是爬上他的床便有用，前世的她何至于落到那般地步。
    这倒是让南宫翊震惊了。“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朕若是不成全你，反倒是朕的不是了。今夜侍寝。”他的呼吸热热的打在她的耳廓，语句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侍寝？她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是不是分开的太久，就像是吃食放久了会变味一样，眼前的这个人也因为岁月流逝而变了味道？
    她怎么都觉得这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南宫翊。
    都说帝王善变，难以揣测，便是如此吧！或许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人真的是会变的。
    南宫翊重新把珠钗簪回了她的发间，提步进了紫宸殿。颜青雯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小主不高兴吗？”玉香有些忐忑的问道。她听闻过，小姐一心要入宫，便是冲着皇上这个人。
    既然小主心里是有皇上的，能侍寝应该是很高兴才对。这样的机会，宫里的那么多小主都是求不来的呢！
    至今为止，一道入宫的小主，也就是周才人和自家主子侍寝过罢了。
    “高兴啊！我怎么会不高兴。”颜青雯笑笑。前世今生，她似乎都躲不过南宫翊的诱惑。
    师傅说世间有阿芙蓉，尝之令人成瘾，难以戒除。那么南宫翊便是她的阿芙蓉，她戒不了的毒。
    或许那年，他太璀璨，整个人都仿佛披了日光。见过了日光，黑夜便有些难熬了，所以她害怕见不到他。
    “那小主就快些回去准备吧！”
    “这才什么时辰啊！”
    到了午后，顾夫人便被送回了侯府，倒是太医院的众多御医，除了留了两个值守，其余的都被请到了长信侯府去了。
    太后和皇上都赏赐了许多的药材，表达了重视。
    傍晚的时候，谈公公来玲珑馆传旨，让颜青雯准备夜里过去侍寝。“辇已经等在外面了。”
    颜青雯看着外面天色，天尚未暗下来，倒是没想到南宫翊这般着急。
    玉香便连忙伺候颜青雯沐浴更衣，等辇到了帝王寝殿，已是掌灯时分。
    颜青雯进去的时候，南宫翊还在批阅奏章。眼见砚台中墨要没了，她便立在一边帮着研墨。
    南宫翊将手头的一份奏章批阅了，才抬眸看她。“来了也不给朕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颜青雯也就躬身行礼。
    南宫翊伸手拉她，她一个趑趄，扑倒在他的怀里。手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研墨都能弄花了脸。”
    颜青雯看向自己的手，果然是有墨汁痕迹。想来是沾染在手里，又不慎弄在脸上了。
    “你兄长才华横溢，棋艺也很出众，不知你又如何？”
    “臣妾自然比不得兄长，略通一二罢了。”
    “陪朕对弈一局。”南宫翊抱着颜青雯往罗汉床去。小几上已经摆好了棋盘。
    “还望皇上手下留情。”颜青雯选了黑子。棋子入手温润，抚摸着很舒服。
    兄长的棋艺如何，她不曾领教。不过南宫翊，这种心思缜密，放眼全局之人，想必棋艺高超。
    一子落下，直走天元。她含笑迎上他微有些惊愕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