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鹰飞。
正是一年水草最为丰茂的时节,慕少安也在准备杀人。
过去几个月,玩也玩够了,乐也乐足了,戏精们的表演也看得差不多了,一场大戏,总归是得有落幕之时。
所以慕少安磨了一把快刀,刀长三尺三寸,刀背厚一指,刀刃无锋,实木打造,你值得拥有。
对于一个不入流的小萨满来讲,这样一把刀真是刀如其人。
这一把刀,他已经整整磨了九个月。
这一日清晨,天色略沉,似有暴雨,泥土的腥气被风吹来,墨绿的草甸如滚动人头。
慕少安迈步走出那座属于他九个月的小牧包,喊了一声,“好天气。”
远处有一人快步走来,边走边叫:“喇叭图,愣仁家的牛病了十几头,左祭祀大人让你去祈福驱邪。”
来者也是一名小萨满,不过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是觉得天气有点冷,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用手一抹,却是殷红的鲜血,他吓得吱哇大叫起来,可下一刻,他就见到一个正滴血的头颅狰狞无比的出现在面前,而头颅上狰狞的表情在表明,这是一向被匈奴人敬仰无比的,以天神的使者自居的左祭祀大人。
他啊啊啊叫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开去。
慕少安可没兴趣拿这种小人物的头颅凑数。
“左祭祀?很好。”
低头看了眼电影副本里的演员表,少了一个配角。
可惜了,匈奴人的大祭司和右祭祀并不在此,所以下一个应该是——
“抓住他,他杀了左祭祀!”
远处有人在乱哄哄的喊着,鼓噪着,夹杂着马蹄声,孩子的哭泣声,女人的尖叫声,在这个阴沉的早上,格外的美妙动人。
“我其实只是一个过客。”
慕少安负手而行,背上那把磨了九个月的木刀还未见血,四周明晃晃的兵刃,带着破空声的箭矢,狰狞凶恶的脸孔,就好像是一个背景。
一个发生在遥远国度的,并不真实的背景。
他只是迈步前行,四周就下了一场血雨,十丈之外,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刀气在无声流淌。
“妖术!这是个妖人!”
有人嘶喊,却毫无意义。
慕少安也没兴趣回头多看一眼,只是提着匈奴左祭祀的人头,缓步向前,鲜血像夏日里盛开的花,在他两侧绽放。
更远处,有铜锣的声音响起,那是左贤王的军营,足足五千匈奴士兵驻扎于此,等待着卫青的突袭。
只不过,计划似乎没有变化快。
风渐大。
云愈沉。
但雨并没有下,空气中全然都是鲜血的腥气,有一种不安在蔓延,连牛羊等牲畜都感应得到。
数名骑士当面冲来,手持铜矛,杀气凛然,自带冲锋的气势,连慕少安外放出来的杀意也被冲撞开来。
这是猛士,当然得有猛士的待遇,慕少安脚步不停,左手一抬就接住了那铜矛,微微一震,瞬息间那骑士连同胯下战马都好像充爆了的气球,轰然炸开。
漫天血雨纷飞,像繁花落尽。
下一步,慕少安已经在数十米开外,手中的铜矛随手一抛,另三名骑士还未回首,就被串成了糖葫芦。
“你到底是什么人?”
前方有人大喝,伴随着滚滚骑兵的浪潮。
慕少安终于站定,看着这个电影副本的重要配角之一的左贤王,灿烂一笑,“我乃汉军骁骑营百人将,斥候赵季是也,今日,借你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慕少安手中已经多出来一面沧古怪异的盾牌,对着地面就是狠狠一砸,下一秒钟大地开裂,十几道巨大的裂痕像巨蛇一样朝着对面的匈奴人骑兵冲去。
“放肆!”
一声怒喝,对面一面大矗被数名匈奴兵重重顿在地上,无形的力量散开,整个天地都好像被压制住,包括那十几道由不朽重盾造成的地裂风暴。
这可是匈奴人的左贤王,在历史上也留下很大名号的家伙,光是自身浓郁的历史气息就不好对付。
何况他还有五千大军的军气加成。
正常来讲,慕少安一个人怎么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正所谓欠债还钱。
大半年前,慕少安借出去的五亿枚五铢钱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生效了。
三千万人所汇聚的契约之信,连秦始皇的圣旨都能够压制住,何况区区一个左贤王?
哈哈哈大笑三声,慕少安手中就多出来一枚黄灿灿的铜板,曲指一弹,这铜板就飞上云霄,下一刻仿若云淡风轻,那左贤王大矗所带来的力量消失无踪,而不朽者重盾所造成的裂地风暴没了压制,突然爆发,瞬间在这数千米区域内形成不亚于九级地震的威力。
这裂地风暴不是用来对付左贤王的,而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冲散他那五千军队,军气这东西,强如慕少安也怕啊。
不过这代价也足够厉害,三千万人所汇聚的契约之信瞬间就被消耗一空。
而这已经足够了,刹那之间,慕少安已经解下背上的木质长刀,隔着百多米,只是一挥之间。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与白,生与死。
连法则的力量,也被一刀斩断。
没有人能防御,也没有人能躲得开,更没有人能阻挡什么。
左贤王的头颅高高飞起,又落到慕少安手中。
“这把刀,就是罪证。”
慕少安对着天空喊了一声,扔下那木刀,拎着两个血淋漓的人头,转头就跑,不跑不行啊,地裂风暴所造成的混乱已经结束,那五千名匈奴骑兵正嗷嗷叫着追过来,他方才能斩杀那左贤王,纯粹是靠着三千万人的契约之信,哪里还能对付得了这五千骑兵?
幸好,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终结电影副本!”
随着他的一声大喊,整个世界就停滞下来,然后远处天边无数雪花飘舞,这个电影副本的世界,只需要一分钟,就足以瓦解掉。
“你这个疯子,你干了些什么?不,我怎么会输?我明明已经掌控一切。”
远处有个厉鬼般的女人声音哭嚎起来。
慕少安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区区文艺病毒,而且还是与电影副本世界绑定在一起的文艺病毒,就算折腾出再大的花样来,想灭掉它也就是一个念头而已。
得意什么?
雪花飞舞,整个世界轰然崩塌,那两个文艺病毒也一并消亡在其中,从始至终,它们的存在也能是如此了。
一旦慕少安决定不再将龙城作为伏击死太监的地点,它们所谓的全盘布置就什么都不是,一切如云烟。
唯一真实的,就是两个人头。
而用不了多久,大汉帝国骁骑营边军斥候赵季接连刺杀左贤王和匈奴左祭祀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城内外。
话说,这不是慕少安一开始就布局好的,要怪,就只能怪那两个文艺病毒戏精,谁让它们居然把匈奴左贤王都给魅惑住了。
这种情况下,慕少安不顺手搞一波事情,那才是愚蠢。
没错,虽然他再次失去击杀死太监的机会,可是,杀死匈奴左贤王和匈奴左祭祀这样的泼天大功,落在汉武帝刘彻眼里,怕是要比卫青突袭龙城还要巨大,嗯,赏他一个冠军侯是不可能的,但赏他一个关内侯,就一定很容易吧。
而死太监目前才是什么官职?一个没有正式编制的骁骑营的营正,连校尉都不是呢。
所以再见到死太监,那家伙非但不敢向自己出手,还得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
现在,唯一的一个漏洞,那就是那个斥候赵季了。
放声长啸,慕少安脚步如流星,直奔大草原深处,如今匈奴大军正开始南下,而卫青等四路出击的军队刚刚出发,那个斥候赵季很好找,之前在电影副本里,就已经将他的位置锁定了。
如今电影副本终结,他所有的相关记忆也会消失,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一日之后,夕阳西下,慕少安就等到了这个山寨货。
虽然是山寨,但这家伙的确有七八分自己的性格,这一年来,不断立功,已经晋升为百人将,也就是屯长的职位,这已经很厉害了。
估计也是那死太监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才会屡屡给赵季建功的机会,如今这一切却都要便宜慕少安了。
没错,如果慕少安没有斩杀匈奴左贤王和匈奴左祭祀,那么他就算斩杀了赵季,也假扮不来了赵季的,死太监一个军令下来就能整死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这个赵季用不了多久就会名传天下,汉武帝刘彻在确认了事实之后,都会立刻有大把的封赏送过来,同样也会包括汉武帝的圣旨。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死太监知道他是谁,也毫无办法,除非他想造反,可那样一来,不就正是慕少安所希望看到的吗?
此时,远远的,那个赵季就警惕无比的喝止战马,侧对着夕阳如火,死死盯着慕少安,良久,他眼中才闪过一抹戏谑。
“是你?慕少安,我等你很久了。”
“兄弟,你好啊。”慕少安也笑嘻嘻的应答。
那赵季就跟着一笑,下一刻他就直接吹响了号角,这是汉军斥候之间彼此联络的信号,赵季再是孤狼,和其他汉军斥候也不会相隔出太远的。
“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我就会有三十二个兄弟过来支援,不管你是否能杀死我,当他们看到你的那一刻,你就注定输得一无所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一直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外面晃荡,就是引你来杀我的。慕少安,你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野蛮人,你懂得什么叫做大势如水吗?”
远处,慕少安就眨眨眼,笑道:“还真自信呢,你觉得你能坚持一盏茶吗?唔,那个死太监居然给了你5个单位的战争法则,呵呵,它可真大方,但是我要很遗憾的告诉你,杀你,我只需一刀。”
慕少安这话音落下,几百米外的赵季就愉快的笑了起来,同样眨眨眼,他拥有和慕少安一样的怪癖。
“好吧,如果你指的是嘴炮,我想我此刻大概也许真的被你一刀斩杀了,你满意了吗?”
慕少安就再眨眼,没说什么,只是右手虚握,缓缓的从虚空中移动,仿佛正在抽出一把长刀一样,看上去很滑稽,因为四周没有刀气,也没有刀意,一切平静如昔。
而这一把虚空中并不存在的长刀,始终也没有抽出来。
几百米外的赵季哈哈大笑,笑声在这日落黄昏的夕阳里格外诡异,惊起无数飞鸟昆虫,因为,赵季身上也爆发出恐怖的刀意,与慕少安释放的刀意,相差仿佛。
甚至赵季手中还凭空多出来一支天空之矛,但这不是真正的天空之矛,而是死太监赠与的五单位的战争法则凝聚而成,理论上一样拥有天空之矛的威力。
但是忽然,慕少安归刀入鞘,他双手中还是空空如也,一脸平静。
远处的赵季还在狂笑,只是笑声里多了几分不协调。
然后他愣了足足七八秒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胸口处,一个血窟窿正在汩汩的冒出鲜血。
“怎——怎么可能?”
一惊之下,他右手中用战争法则凝聚的天空之矛都散了。
“没什么不可能,因为你终究不是真正的我,又怎么会懂得野蛮人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世人皆以为我桀骜野蛮,任性独行,肆无忌惮,荒谬荒唐,自负骄傲,却又怎知,我只是想肩负更大的责任,经历更多的磨难,一切艰难险阻,对我皆如磨刀石一般,你以为我的刀在哪里?你以为我的刀是随便谁都可以模仿的吗?我站在这里,我就是这把刀,杀你,如屠猪狗尔,一刀我都嫌多。”
慕少安冷哼一声,似乎有天地间的回响,一声长刀归鞘的声音就在虚空中炸开。
同一时间,那赵季就直接气绝,死不瞑目。
慕少安上前,先是虚手抓住那散逸的战争法则,这是奖励,当然要笑纳,接着他抓起赵季的尸体,纵身上马,扬长而去。
现在万事俱备了,他只要去大草原深处躲上个几天,等估摸着刘彻的圣旨下达,再回边关即可。
有手上两颗人头作证,谁敢说他不是赵季?
而且他的领地石里也不是没有ps软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