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作者:字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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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什么人来,我也不知你还能不能走动,我没什么劲,只能背你一段,究竟能走多远我也不知道。你只记得,这附近有些猎户,沿着这湖面一路往南走便能看见屋子。你与他们二两银子,吃顿饱饭,暖暖身子,再叫他们送你回城里。魏国公府未必还会留意你是死是活,进了城你便将这两支钗子当了,零零总总也能凑些细软,寻个大夫将伤养好,余下的银子应该还能寻个小营生,若要留在京中只怕是有些难了,你往南去,如今运河刚开通不久,寻个商机倒也不难,总比留在这里谋生要来得容易。〞
沈莙秉着急既然帮了没道理只叫他多苟延残喘片刻的精神,动用着所有的智慧也只能想到这些法子了,她伸手去拉这少年,却发现对方好似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似的,盯着手中的两支发钗发呆。她叹了口气,觉得安慰人什么的比她之前计划的救人要困难得多,可是瞧这人郁郁寡欢的模样,她要是不开导一下,只怕自己前脚刚救了人,对方后脚就跳进湖里了解残生了,那她忙活半天冻个半死有什么意义?
虽然后来种种证明沈莙实在把陆铎想得太脆弱了,他心中的仇恨如烈火燎原,又怎会轻易放弃自己。只是那时她不知道,不知道这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少年心中的的惊涛骇浪,不知道他将来会有怎样的造化,因此她心软了,未曾犹豫,伸手在对方头顶拍了几下,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轻声哄道:
〝你不喜欢这个时世界,我也不大喜欢。可是它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那么至少该学会稍稍把不满藏在心里,这样才能少吃点苦头。你瞧不惯那些个贵族世家视你为草芥,那么你就努力成为那个掌握生杀予□□力的人。到那时兴许你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为什么会视下位者如蝼蚁。你不喜欢他们,就要变得比他们更强大,只有那样,你的话才有分量,你才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境地,没有经历过的人谈何感同身受?可是你要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世上有多少比你还要凄惨的人都在挣扎着活下去,说实话和他们比起来你不一定有绝望的资格。要是有恨,就努力去解恨,若是有仇,就拼命去报仇,活着是没什么意思,可是你焉知阎罗殿里不会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呢?还是现世好,至少你已经稍稍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通过这个惨痛的教训。〞
那少年抬起头来,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儿,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信息,呆呆地任由沈莙将她往自己背上拖,踉跄了一下,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将他驮了起来。
沈莙实在没什么力气,但是陆铎命不该绝,她们最终在林子下坡处遇见了个'加班加点'的勤劳猎户。沈莙将人交托出去时只感觉自己也快要冻得失去知觉了,她恹恹地盯着那少年的脸看了一会儿便要转身往回走,拒绝了对方想要归还斗篷的行为。
他们分开时沈莙并没说什么话,倒是那个从头到尾都很沉默的少年伏在猎户背上,在她转身离去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近乎固执地开口道: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沈莙是真相信他不会轻易撅过去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不能把对方的手从衣袖上扯开。她无奈,只能开口道:
〝我得回去了,要是被人发现我丢了可就糟了。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有什么用,还能给我来一出猫的报恩不成?从此也未必再见了,你自己保重吧……〞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对方若是知道不用有什么负担也该高兴才是,不想那少年并不领受她的好意,不过倒是松了手,只盯着她,眼神清明,表情郑重,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会知道你是谁的。〞
末了,又万般认真地补充道:
〝我会回来找你的。〞
沈莙笑笑便罢,没将这话当真,心道你要是能长命百岁倒是不枉我辛苦一场。她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往原路返回时只自顾自嘀咕着,这是值得的,你救了一条人命,大不了回去仍喝些苦药,严重些的也就是被二哥关上一阵子罢了。只是身上财物都不见了,斗篷什么的也不翼而飞,这可该怎么解释啊?
后来阴差阳错,沈莙没能平安回到梅园,而是中途被人推进了湖里。那婆子后来说她被人劫走唯一的可信度也就是她被人捞起来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确实消失不见了,这倒符合所谓歹人的做派。
这段往事如今被带出来了,沈莙才想起来不久,仿佛是陈年往事,又仿佛才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而陆铎,从那日开始这段回忆便不停在脑海中循环往复,他靠着仇恨一路往上爬,魏琴君死后心中的空虚却盖过了他原以为会有的快意。于是这段回忆更加成为了他活着的最大动力。
〝当年你伤得严重,我那钗子也值不得多少,想必从京城到云南郡,一路上没少吃苦头……〞
沈莙的话不似同情,她说得很平静,眼神中也是落寞居多。当初在郡主府,陆铎曾对她说过,害死琴君也有她的一份,当时沈莙心里愤怒难言,只觉得这人一派胡言,如今记起这桩旧事,只得苦笑。可不是么,她救了陆铎,因此有了日后种种,当年她甚至糊里糊涂地鼓励陆铎努力报仇,真要算起来,这是她种下的因,于是后来一系列连锁效应便造成了琴君之死。
陆铎听她提起当年,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难以自抑,他在袖中摸了一把,竟是带出了一对点翠钗来递到沈莙眼前,
〝你瞧,我一直留着,从未想过要将它当掉。〞
当年沈莙给的碎银花得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那猎户倒是心善,只收了二两,只是后来回到城里,寻来的大夫却是人精,见他年少,模样狼狈,衣衫褴褛,便起了欺压之心,只是治伤便掏去了大半的银子。他在客栈下舍住了些时日,等到伤好,身上已经只余一个金锞子了,换了一身衣裳,保命的食物便不再剩下什么。那段日子食不果腹,可是即便到了最难的时候他也不曾动过典当发钗的念头。南下的伙食费是他一路在渡口做苦力赚下的,没有路费他便窝在商船的仓库里好几日,这样过了大半年才辗转到了南边。
沈莙看着他手中的两支钗子,面上明显一愣,那团花钗上头的点翠已经被磨得发亮,也不知是被人抚过了多少回。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难过,这种难过原本在忍冬死后被她死死地压在了心底,而此时却找到了突破的口子,开始喷涌而出,难受至极。
陆铎看着沈莙脆弱的神情,将那两支钗子重新妥善收好,伸手摸了摸她鬓角的碎发,滚烫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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