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生怕这一句嘶哑中带着微微笑意的四个字是他的幻觉。
他将人抱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呼吸微弱的几乎不存在,整个人就像是个破碎的琉璃,他连碰都不敢碰。
医生接手,在手术室里呆了漫长的四个小时,又昏迷了到现在,他真怕这个人永远不会睁开眼睛。
“过来。”傅清疏伸出手,有些虚弱地朝他笑了下,招招手:“我看看。”
沈隽意极慢的抬起脚,走到第二步的时候又像是等不及了,快步跨过去半跪在床前和他躺着的视线平齐,将侧脸搁在了他的掌心。
“瘦了。”傅清疏摸摸他的脸,又伸手碰碰他的眼睛,声音虚弱的像是喘息,“苦了你了。”
沈隽意摇头,垂着眼睛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斥在胸腔里,满满涨涨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忍不住想要吼叫出来,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喜悦。
他没有,只是静静地、无限依恋的埋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脏放下来。
傅清疏感觉到掌心里的湿意,指尖蜷缩了下,随即将他的脸捧起来,低声说:“我没事,不疼。”
沈隽意抬手,抹了把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对不起,我去的再早一些,就能救得了你了。”
“你来的已经很快了,比我想象的快了很多,你这么傻,我以为你要等我痛的受不了,哭着叫你救我的时候才来呢。”
沈隽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逗他笑,心尖发酸的垂了下眼。
傅清疏伸手,在他手背上敲了敲,说:“你姐姐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刚才去看过她,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刚生产完不久,所以会昏睡一段时间。”
“孩子呢?”
“我请乔阿姨来照顾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她担心,但她很疼你,有些事总要知道的。”沈隽意说着,伸手按了下铃,告诉医生他醒了。
“医生说你最近很多东西不能吃,还要多喝点水。”沈隽意端起桌上的水,兑了点开水,又试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了才开始喂他。
傅清疏躺着不太方便,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一些,沈隽意忙抽了两张纸出来擦干净,又将床摇起来一点让他半坐着。
“沈开云已经被抓了,现在应该正在审讯,这件事牵涉很广,开庭估计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跑不掉了。”
“嗯。”
“就算之前的罪名判不了他,就凭着绑架、非法持有枪械、非法监禁,给你强行注射禁药这些罪名也足够他在牢里住下半辈子了。”
“沈隽意。”
傅清疏拧起眉,发现沈隽意的不对劲,他平时虽然话也多,整天诱着他说话,哪怕是凶他骂他都觉得甘之如饴。
可今天不对,现在这个状况不大对劲。
他的声音在发抖,这些仿佛是机器一般吐出来的字句,像是经过排列的次序,不添加任何感情,机械性的宣告出来。
“严保刚才打电话来说,已经把蒋祺跟沈开霁救出来了,虽然被关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遭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估计沈开云也没想到背后算计他的人是蒋祺,他……”
“沈隽意,冷静。”傅清疏按住他的手背,声音很低很轻,却像是个口令,制住了他,“看着我,把嘴闭上。”
沈隽意捏着拳头,绷起青筋,双肩微颤,但呼吸很沉,沉的像是经过咽喉的时候被长满尖刺的筛子滤过,带出血腥气。
他的信息素。
傅清疏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踪和受伤对他来说刺激有多大,他拼了命都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害怕。
他伸出手,勾了沈隽意的指尖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吻我。”
傅清疏从未主动要求过吻、或者其他亲密事,尽管主动也全都是在沈隽意强逼着他臣服让他沉沦在他给予的快感中甘心俯首,交出自己,求他掌控。
这种带着命令式的主动,他还是第一次,尽管年长这个人十岁,在他面前还是不自觉的紧张甚至勾出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羞怯,连睫毛都颤了起来,一抖一抖的像是幼蝶无力的振翅。
爱情会发掘出一个人无穷无尽的东西,傅清疏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脑海中会浮现怯字,更想不到自己的手指仅能抓住床单给自己勇气。
沈隽意低下头,伸出左手与傅清疏的右手十指交叉相扣,呼吸先落下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像是贴近了火苗,还未灼烧之前的热浪,有被烧伤的威胁,但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种将至未至的危险,最能掐住人的理智。
傅清疏没睁眼,任由那股让他微慌的带着信息素气息的呼吸扑下来,不闪不避的等着他的吻,然而手指却与他扣紧了。
“别怕,我在这儿。”
吻落在唇上的前一秒,傅清疏又轻轻补了一句:“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别怕,禁药对我没有……”
沈隽意听完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凶狠的压了下来,唇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肆虐,强硬的搅着他的舌尖,强迫他回应。
傅清疏手指一蜷却抓紧了他的手指,又猛地松开,反而被他掐紧,更加往里长驱直入,似是要将他所有的呼吸全部夺走。
有一瞬间,傅清疏觉得他身上这个人是想将他活活溺死在这个吻里,然后亲手取走他的生命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再没人能抢走。
他的偏执欲已经到了连自己的死亡都要掌握在他手里的地步吗?
沈开云曾经以此刺激羞辱他、诋毁沈隽意,说他和自己并没有两样,甚至更加可怕。
傅清疏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睫毛和紧闭的眼睛,从汹涌而粗暴的吻里抽出了一丝丝意识看他,这个彻底标记过他的alpha。
如果他的偏执欲和占有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他甘愿把自己交给他。
傅清疏微微扬起头,任由沈隽意予取予求,以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将自己全权交出,即便他要弄死自己,也心甘、情愿。
沈隽意到底不是沈开云,他有着近乎自虐的理智,只是吻,凶狠却克制的吻。
他连手都没有动过,傅清疏的衣领只有他自己难受的时候蹭乱了一点,扣子都没有被解开一个。
他会去看心理医生,他会在失控之前就克制好自己,让自己体内的凶兽咬伤他之前,先将自己缚紧,让自己跟它缠斗。
“咳咳。”
孙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护士,脸不约而同红的像是个番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落,显然被刺激到了。
傅清疏耳朵微红了下,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才不应该让沈隽意吻他的,第一次这么主动,还是在这种失而复得的状况下,沈隽意会失控也是正常。
孙医生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说:“刚做完手术,比较激烈的活动暂时还是不要做,忍一忍,别把腺体弄伤了,枪伤也要顾及,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做。”
这话一说完,傅清疏的脸瞬间蔓延上一股红晕,颤了两下睫毛别过头,抿了下被他吸吮啃咬的发麻的嘴唇。
一定肿了。
沈隽意倒是没多不好意思,除了一开始的意外,很快恢复了正常,接话道:“知道了医生。”
护士躲在一边偷笑,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
原本觉得这个alpha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床上躺着的这个ega简直是个大美人,尤其是被人撞破深吻之后害羞脸红的样子。
她们要是alpha,肯定也要拜倒在他脚下了。
孙医生看了沈隽意一眼,知道他马上要开始抽取信息素,别说吻了,光是难受就够他折腾的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没忍住。
难为他了。
过了会。
他又咳了声,说:“比较温和一点的吻可以,最近最好不要进行性行为,进入生殖腔的那种坚决不允许。”
傅清疏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装睡,感觉床凹陷了下,又感觉有只手放在了他的锁骨上,轻轻搭着,弄得他呼吸一颤。
孙医生走过来,眼含笑意的拆穿他的装睡,声音温和的开口,“傅先生,把头转过去让我看看腺体。”
傅清疏稍稍翻了下身,正好将侧脸垫在了沈隽意的手心里,背对着孙医生,露出颈后的腺体。
孙医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微微俯下身看了两眼,又伸手碰了一下,沈隽意立刻就感觉到他轻轻瑟缩了下。
“疼吗?”
傅清疏轻吸了口气,“有一点。”
“痛就好。”
沈隽意抬头,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什么意思?”
“禁药的作用就是打乱基因,要想改变性征,首先就要破坏蕴藏信息素的腺体以及生殖腔,还疼,就代表没有破坏多少,问题不大。”
沈隽意松了口气。
孙医生打趣他:“两样都没事,好好养着你的ega吧,以后有了孩子记得给我送点糖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沈隽意手指一僵。
医生并不知道傅清疏曾经排斥做一个ega,完全是无心之失,他立刻低头去看傅清疏,在他说话之前,说了句:“救命之恩当然要感谢,不过孩子我们不打算要,喜糖可以吧。”
傅清疏猛地睁开眼,看见沈隽意瘦的尖削的下巴,听着他肯定的话语又将眼睛闭上了,伸手在被子里,隔着肚子摸了摸生殖腔的位置。
“对了,光接吻不行,多喂点水。”孙医生说:“注意饮食也不能吃辛辣有刺激性的,尽量吃流食和促进消化的,最好是专用营养剂。”
傅清疏一听便皱起眉,“为什么?”
营养剂是ega发情期时用的,那段时间他们会不想吃饭甚至连水都不想喝,身体本能的排斥任何食物,保持内里腔道和生殖腔的干净。
营养剂便成了那段时间唯一能使用的东西。
孙医生刚想开口,沈隽意忽然笑了下,低声说:“不是装睡吗,不许问为什么,闭眼睡觉。”
孙医生被打断,愣了一秒,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沈隽意根本没跟自己的ega说他要抽取信息素的事,也是,他现在这么虚弱,告诉他答不答应两说,就算答应了,那也要平白担心,效果只会打折扣。
这年轻的alpha还挺有脑子。
孙医生说:“你刚被注射了禁药,药物在你体内会残留很长时间,如果腔道不够干净的话,我们使用的药会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