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现世】
这是白颐的拍摄历史上ng得最多的一条戏,也是ng历史上最奇葩的一笔。
男主角因为被路人群演压了气势,死活过不了导演那一关……而这个男主,是这两三年来唯一被人们捧为“颜值、演技双担”的当红小生白颐。
傻子都知道娱乐圈并不是只有正面的通稿,但凡是污点很少的艺人,有了个什么波折,必定会被大肆宣扬——
于是当天下午太阳刚落山,【白颐因为气势被一个群演压了ng无数条,《洛河神书》剧组不得不拖延拍摄进度,暂时跳过这一场戏继续往下拍】这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先是在h市影视基地传,然后传着传着就传上了网,变成了一件全国皆知的事。
有人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现场拍摄情况上传到了网上,搞事之人还颇有心机,先发了白颐拍第一条时
——
于是在吃瓜群众看官大老爷的眼中,此时白颐这一声“众将士听命”演技和气势双双到位,没毛病,黑个毛黑;
直到下一秒,镜头一切,切到他身后的男人……男人身上传着是明显没有主角服装那样精致的铠甲,看样子应该是个副将,他面容英俊冷漠,听闻白颐念完台词后,薄唇轻抿,眼珠微动,掀起眼皮子扫了眼骑马坐在前面的白颐。
两个镜头,单看没毛病,这一对比,吃瓜群众就只剩下的“握草”的份——这种“强中还有强中手”的对比更给人冲击力,于是微博发出短短一个小时就转发三四万,人们纷纷表示:
【本白颐粉拿着板砖点进来,看了前半段高高举起板砖,看了后半段后,我扔了板砖,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气势真的被压了,这人也没做什么动作,光是眼珠子动一动就有了君临天下的感觉。】
【长那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演技”这种东西,它长小哥这样。】
【这谁?】
【这人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
【明明只有几秒镜头,我却觉得他才是主角——白颐对不起,我还是爱你的,但是他真的好帅!】
【我用三秒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他妈是群演,你逗我?你国的演艺圈标准那么高,国产剧何苦被全世界吊打八百年!】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可怜白颐啥也没做就强行被拉着当了次陪衬——打从他在演艺圈崭露头角至今快五个年头,从来都是他踩在人家的头上往上爬,这还是第一次给人当陪衬!
白颐那边自然气得不行,听说他本人还ok,只是经纪人坐不住开始找剧组闹怎么把拍摄内容未经商量就拿出去网上po,炒话题艹热度也不是这么搞得;
剧组这边表示我们很无辜哇,这事儿真不是我们主动干的,毕竟以后还想和白颐合作呢,再说了哪有剧组吃饱了撑着剧还没拍完就diss自家男主演技的;
导演更加暴跳如雷,本来下午拍不好这条就够烦躁了,被副导演劝“要么还是为了男主放弃这条群演重新拍毕竟男主为重”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本来么,有好好的东西不让用,因为男主气势没跟上所以必须放弃这最好的退而求其次,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本就为难着。
这会儿也不知道剧组里哪来的缺德鬼泄露机密曝光原片,在网上一闹,他简直骑虎难下,两面不是人。
……
而这边。
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导演背黑锅背到想要跳楼一了百了的同时。
作为事件主角,对现世网络传播力一无所知的玄极正安静地排着队等领晚餐盒饭。
习武之人的习惯,此时他能感觉到周围突然多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是在看他或者指指点点说些什么,还有很多人举起了手中那个花眠也有的、常常抱在手里摁摁摁的玄铁对准他——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想起,玄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在他发现那玩意不能充当暗器发射伤害他的东西之后,就随他们去了。
只是为了避免狐族见缝插针,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他顺便便听见有很多年轻的小姑娘(自以为)窃窃私语的内容——
【哪来这么帅的群演!】
【听说是《洛河神书》美术组副美术妹子的表弟……】
【副美术是谁?】
【就那个哆啦a梦啊,真是的,一点都不像嘛……估计血缘关系挺远的。】
【啊啊啊啊啊啊那张脸,我要死了,真的很有气势啊!】
【这哥们要红。】
玄极排队十几分钟领到了自己的晚膳,离开人群后,感觉还有很多人跟着自己——他们大多数都是步伐沉重,脚下虚浮,绝非练武之人。玄极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跟着自己,嘴巴里碎碎念那些“要红”“白颐flop”“一哥让位”名词又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转身驱赶他们。
只是在走近接近道具车的那片小树林阴影中,让月色投下的阴影掩饰去了他的身影。
当一阵寒风吹过,林子被吹得沙沙作响,他脚底一点地,轻轻一划,卷起一道似风吹过自然卷起的雪尘,迷糊了身后那些“暗中观察”的人们的眼……当雪尘落下,小树林恢复平静,原本站在月光下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解释为男人腿太长走路太快,伸脑袋看了一会儿确实没看到人后,唏嘘散去。
小树林中很快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
没一会儿,最高那颗松柏微微轻晃,一团积雪从树上掉落,树冠之上男人轻轻落于雪地中,手中的盒饭还稳稳地托着,汤汁都未溅出一滴……玄极抬起眼,随后便看见不远处树荫下,安静停靠在一旁的道具车内亮着澄黄的光,车窗边冒出半个小小的脑袋,背对着车窗,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似想到什么,男人目光微凝,抬脚走去——
来到车窗边看了眼,只见车内,少女捧着脸坐在窗边,她膝盖上放着个同款盒饭,嘴里叼着一双筷子,眼睛却全神贯注地看着放在手边稍高凳子上的一本书……过一会儿伸手翻一页,膝盖上的盒饭大概早就凉了。
男人唇角翘了翘。
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窗。
只见车内低头看书的人微微一愣,像是被吓了一跳,嘴里叼着的筷子掉落在盒饭上——花眠回过头看了眼车窗外,在看到窗外站着俯身看着自己的人时,她眼角沾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伸手将窗户降下来,一张小脸探出来:“你怎么来啦?”
“晚膳。”此时玄极已经恢复了他的棺材脸,“外边人多,且不知为何,似乎在议论在下一些事,还用那些个玄铁……”
玄极指了指花眠放在身边的手机:“对着我。”
花眠停顿了下,未免有些心虚:玄极不会上网不知道,花眠当然知道这会儿他的那张棺材脸已经风靡整个网络,那四五秒的镜头被人家颠过来倒过去的疯传,已经到了“一眼万年”的夸张程度……
…………………………和她刚开始说好的“一共就五秒镜头谁会注意到你”并不一样。
在心中默默对玄极三叩九拜表达歉意,花眠拉开门让玄极进入道具车内,再关上车门——车内还挺安静,花眠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道具车就像她的一方天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像是这样,不是风风火火地爬进来天上地下翻找急用的道具然后急匆匆离去,而是与她肩并肩地,好像很热闹、拥挤地坐在一起。
花眠眼神儿有点飘忽。
放下膝盖上吃了两口就没怎么动的盒饭,她十根手指又相亲相爱绞成一团。
“第、第一次,”她吞吞吐吐道,“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没有特别感觉,”玄极淡淡道,“拍完之后陆续有人问我接不接别的活儿,早上那个大吼大叫的说晚上还要继续,我就一一拒绝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早上风靡全网后,陆续有别的剧组的人闻风出动过来挖人……“大吼大叫”的大约是说他们的导演,提前跟玄极说了今晚还有夜戏,所以玄极拒绝了别的剧组的邀约。
想到这,花眠伸手拖过这两场戏的剧本,发现接下来明明好像没有再涉及到副将的群戏……顿时了然,看来导演也意识到剧组里来了个别人要盯着的香饽饽,临时让跟剧组的编辑强行加戏,把人留下。
“那,晚上还要继续拍的意思?”花眠摸摸唇角,“记得跟导演提加钱的事儿……呃,你马上可以买一卡车的内裤了。”
玄极不知道“一卡车”是什么车。
只是掀了掀眼皮子:“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强求,足以温饱即可。”
花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下来两人没有再搭话,花眠安静地撑着下巴看玄极吃饭,吃完饭后递出张纸巾……玄极道谢接过,转身正下车,这时突然身形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背上背着的无归剑取下,放至花眠跟前:“晚上的戏似乎用不上,背着有些奇怪,暂时存放在你这?”
花眠盯着这把除了在警察局,男人几乎片刻不离身的大剑,就这么放到自己面前,微微瞪大眼“嗳”了声:“放我这?”
玄极一顿,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若不方便……”
“不适不方便,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花眠抬起手,捏了捏耳垂,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小声道,“夜戏有时候我也要在现场帮忙布置下现场,放在车上如果被有心之人偷了去……总不能剑鞘没找到把剑都赔进去了。”
玄极闻言,勾起唇角。
花眠恼了,挑起眉:“笑什么啊。”
“无归剑认主,身怀武艺之人尚且需搬山之力才可搬起,更不论挥舞,”玄极淡淡道,“而现世之人多为寻常人,更是难以挪动分毫……所以说是让你看着,实际不过是找个地方存放。”
“……”花眠眨眨眼“哦”了声,“这样,那就好。”
玄极跳下道具车,背景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眠蹲在道具车里目送他远去,直到确定他走远了,她才默默收回目光,忍了又忍,最后目光最后还是忍不住落在脚下安静放至的那把大剑之上——黑色玄铁在车灯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剑柄上镶嵌纯粹红蓝宝石若干,剑上刻画有藤叶枝蔓,顺延剑身蔓延攀爬,雕刻散落的鸟类羽毛作为装饰……
花眠:“……”
指尖顺着剑身上凹凸不平纹路向下——
花眠记得玄极提到过,无归剑剑鞘上描绘着飞禽百花……应该就是与剑身上的枝蔓鸟羽纹路相对应。
指尖下滑,直到剑柄。
【无归剑认主,身怀武艺之人尚且需搬山之力才可搬起,更不论挥舞……】
耳边响起男人缓缓描述之音,花眠指尖一顿,停留在剑柄之上,而后指尖因为轻轻使力的挤压而微微泛白——
花眠:“……”
沉重金属与车内地板摩擦发出“滋”的一声刺耳声音,传说中重如搬山之力的巨剑就这样被一根手指推动数厘米!
蓝色的光于昏暗的车内亮起,蓝色的光从花眠指尖的地方点亮,像是流淌的银河逐渐流淌填满剑身枝蔓——
当光变得越来越亮,蓝色的光透过车窗,车内蹲在剑前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背后有星星点点蓝光汇聚的百花、羽翼缓缓舒展开来……
花眠:“!”
微微一惊,指尖离开剑身,蓝光消失,车内再次恢复昏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车外几百米开外,站在群演人群之中男人原本面色沉静认真听导演讲戏,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奇异之声,在周围人似无耳闻面色自然时,男人睫毛轻颤,面色微变,回过头看向不远处小树林的方向——
无归剑与剑鞘……共鸣。
“主将病重,谣言四起……这个时候,曾经一路追随主角的众将士应该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彻夜守望在主将帐外,更为曾经自己怀疑过主将实力导致大家深陷敌营而自责,”导演手中拿着卷成一卷、刚改好的新剧本,“所以作为副将,这个时候——”
导演抬头一看。
人群后面原本安静站在那的高大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导演:“……副将,人呢?”
……
这边,导演满世界找他强行加戏的“副将”。
那边,玄极脚下疾风而行,向着曾经发出共鸣的大致方向飞速前往……玄极认为自己的反应与速度已经极快,然而当他越发靠近道具车所在那小片空地,那共鸣却突然消失了。
就像是突然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极脚下一顿。
立足于道具车百米之外。
他听见道具车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车门被拉开,从门缝里探出一张熟悉的小脸……月光之下,她黑眸明亮,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唯唯诺诺、柔软的光……她抬起头与玄极隔着空气稍一对视,微微愣住。
“……不是在拍戏吗?”花眠楞楞道,“怎、怎么回来啦?”
“我听见无归剑与剑鞘共鸣之音,”玄极驻足而立,“方才可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没有啊,”花眠跳下车,脚底摩擦了下地面,稍稍扬起下颚微微眯起眼,“我一直在车里,什么都没看见。”
玄极:“脚步声呢?”
花眠摇头:“没听见,我在做喷漆……”
花眠举起手,让玄极看自己被喷漆弄脏的指尖:“声音有点大的。”
男人微微蹙眉。
三言两语,玄极未多作怀疑便被花眠轻易打发走——看着他似乎是着急追着携带无归剑剑鞘之人而去了……
看着他离去,花眠独自站在车外停顿了一会儿,转身爬上道具车,关好门,这一晚直到收工,她再也没有卖出道具车哪怕一步。
晚上回到酒店。
少女进入浴室,温热的水顺着细腻的皮肤流淌,浑身冰冷的血液仿佛才被刚刚解冻……长发湿润地贴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她闭着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对剑鞘之事并不知情,只是身上确实有剑鞘气息。】
【剑鞘化为人形的可能性?闻所未闻。】
“……”
赤着脚踩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披着浴巾的少女来到镜前,她转过身,背对镜面,稍稍偏头……浴巾滑落,只见光洁细腻背部,却有长长一排似野兽啃咬过留下的伤疤一样狰狞胎记,从颈部至尾椎,于白洁背部之上,异常刺眼。
他好像……
稍微提到过——
【当时我与祭祀汐月大战整整四天三夜,最疲惫的时候险些被他饲养镇海之兽一口咬断脖子,幸得无归剑剑鞘坚韧替我扛过一下……】
镇海之兽。
咬痕。
花眠:“……”
……剑鞘?
哆嗦了下。
猛地将浴巾拉起,花眠转过身看着镜中印着自己的脸,苍白如纸,眼眶微微泛红,完完全全恐慌而不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