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登基称帝,宴饮群臣的时候,各地的反贼都在过着除夕。这应该是所有割据势力第一次默契的停战,传统佳节打仗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同意,三军将士只怕也没那个心思。
太原、昭王府。
府内一派祥和气象,欢乐融融。
姜承枭一身玄墨新服,端坐王位,身旁是长孙清漪和尉迟炽繁,再次则是萧宪、郑观音等人。
已经四岁的姜恒和姜恪,立在堂中,领着姐姐无难、常乐,弟弟姜恤,一板一眼的恭祝爹爹新年快乐。
他们正在艰难的背诵着拗口的祝词。
长孙清漪笑眯眯的看着一双儿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王太后郑氏更是心疼的连连说好,赏赐不断。
“你们几个过来。”姜承枭笑着朝儿女们招招手。
无难和常乐像是洒脱野马,一窜就投入了姜承枭怀抱,将三个弟弟排斥在外边站着。
姜恤呆愣愣的站着,看着两个小姐姐在爹爹怀里撒娇,他想过去,却又不敢,因为平常没少受到两个小姐姐教训。
姜恒抿着嘴,乖乖的立在一旁不言语。姜恪则是撅了撅嘴,他其实也想过去,但是大哥没去,他也就不去了。
姜承枭先是夸奖了两个女儿聪明,然后才将三个儿子招呼到身边。
“恒儿,不错,有长兄风范。”
“谢谢爹爹。”姜恒红了红脸,有些不知所措。平常的时候爹爹从来不会夸奖他们,每次都只是点点头。
他转头看向母亲长孙氏,后者亦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让他很是高兴,因为母亲对他是很严厉的。
相比较长孙清漪的严厉教导,白氏对儿子则没有太多的要求,她的位子距离王上有些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儿子落在后面。
便在此时,姜承枭却将姜恤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脸。这孩子平时颇为嗜睡,而且也不喜欢说话,会走路之后常常坐在地上发呆,小小的人儿却像个老学究一般。
姜恤继承了姜承枭和白氏的‘秀’,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
“爹...爹。”姜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两只小手攥着姜承枭衣裳。
“你也不错。”姜承枭拧了拧他的小鼻子,哈哈一笑。
因为忙于政务,他很少有时间和几个儿子相处。姜恤还小不懂事,但是姜恒和姜恪在母亲的教导下已经开始懂事,两人在面对他时都有些拘谨。
儿子给他祝贺之后,便是妹妹们了。几个妹妹在乐平的带领下笑吟吟的祝贺兄长,然后又拜见王太后。
姜承枭自然是不吝啬赏赐,首饰胭脂等物应有尽有,一众妹妹连连感谢。
“阿娘,爹爹给的,漂亮吗?”无难炫耀似的拿着手中的小金钗。
今天她终于换上了漂亮的衣裙,整个人开心的冒泡。
“漂亮。”
长孙清漪毫不吝啬的夸赞,而后拿了过来,“你还小,阿娘帮你保管。”
无难:“......”
见状,姜恒下意识的将爹爹送给他的玩具小马车收在背后。
“你也拿出来。”长孙清漪目光看向儿子。
姜恒咬着嘴唇,倔强的摇了摇头。
小马车很漂亮,四个轮子,马脚掌上还有小轮子,放在地上能跑,马车盖还能打开,像极了真马车,他舍不得。
“嗯?!”长孙清漪语气稍重。
忍着眼酸,姜恒两只手奉上小马车。
“为娘替你保管,日后读完了书才可以玩,知道吗?”长孙清漪看了一眼小马车,心中也止不住好奇,怎么自家夫君连小孩玩具也能弄出这些花样。
而在另一边,姜恪拿着爹爹送给他的木制‘大宝剑’,两只大眼睛冒着星星,小嘴儿就合不上了。
“阿弟好脏。”
常乐嫌弃的说了一句,然后从袖子中拿出锦帕,伸手给他擦着口水。
尉迟炽繁十分满意姐弟这一幕,悄咪咪的摸了摸从常乐那儿拿过来‘保管’的金钗。
金钗上面嵌着西域宝石,嗯,很漂亮。
不过没有夫郎送给自己的那一件漂亮。
姜恤躺在爹爹送给他的‘巨大化’玩具熊里面出不来了。这只玩具熊有接近两米的长度,熊皮是江南的刺绣师傅用上好的丝绸绢帛制成,里面放的是鸭绒和鹅绒,柔软无比。
别说姜恤,就是乐平看见那只玩具熊之后也是眼睛发光。
关北、灵武郡、回乐。
李药师奉命率领五万晋军驻守此地,防备李源。
今夜是除夕,李药师下令,三军同乐,一只只油光水滑的野豪被宰了挂在火堆上炙烤。
“这野豪腿滋味虽然是第一次尝到,但是味道着实不错。”
秦玉京和王伯驹两人坐在火堆前,啃着猪腿。
“可惜没有酒。”王伯驹遗憾道。
“知足吧,军营之中,岂能饮酒。”秦玉京笑着摇摇头,看着将士们欢欣起舞,感慨道:“伯驹,前些时候家里面托人送了信,王上知道我们在榆林立了功,赏赐了不少的钱财给内人。”
“我也是。”王伯驹牙齿撕下一块猪肉嚼着,“没想到你我从军第一年就要在外面过除夕。”
“你说,王上是不是准备明年进攻关内啊?”王伯驹忽然问道。
秦玉京蹙眉摇了摇头,“不见得,并州距离灵武郡有些路程,若是强行进攻只怕不妥。”
王伯驹点了点头,看着猪腿陷入沉思。
“秦将军。”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谢映景赤着上身,笑着走了过来。
“谢将军。”众人顿时起身抱拳。
谢映景摆了摆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秦玉京,“今乃除夕之夜,因军营禁止饮酒,了无意趣,不知秦将军可愿与我比试一场,为诸位兄弟添些乐子。”
“好!”
听见谢映景说话的士卒顿时大声起哄。
龙骧将军陷阵之勇猛,三军有目共睹。秦玉京亦不差,虎头金枪和长短锏已经让五万晋军士卒深深的记住了他。
二人若是交手,那该是何等龙争虎斗!
秦玉京深吸口气,眼中同样充满战意。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尽管他知道谢映景很强,但是他还是想要与之交手。
“请谢将军赐教!”秦玉京抱拳。
听闻秦玉京要和谢映景比武,李药师特地下令清空校场,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士卒打着火把,将校场围绕的水泄不通。
火光照亮校场,其正中央,秦玉京手持虎头金枪,胯下黄骠马打着响鼻,迈动蹄子。
在他的对面,谢映景拿着黑色马槊,赤着上身,胯下战马亦是躁动不安。
李药师深吸口气,喝令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密集响起,所有人的心弦为之牵动,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中的俩人。
俩人谁也没有先动,秦玉京和谢映景十分清楚,他们的胜负只在一招。
对方都不是普通猛将,只需要一招!
隔着二十步的距离,俩人仿佛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谨慎,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
随着战马嘶啸狂奔,两人催马朝着对方冲去。
这一刻,双方浑身的毛发全都竖立,精神和浑身的力量都已经集中在了一起。
金光与黑光相交,只听得‘噹’的一声,双马错开。
怎么样?
谁赢了?
所有士卒伸长脖子,盯着场内的两名猛将。
秦玉京拉着缰绳,缓缓转过身,眸子剧烈抖动。
他从小练锏,双臂力量十分雄厚。但是现在,他的双臂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刚刚那一招之后,对方的力量宛如山海一般涌进了他的双臂。
好可怕的怪力!
难怪这位龙骧将军能一刀将金狼骑兵从天灵盖到马腹,活生生劈成两半。
如此力量,当世罕见。
秦玉京将金枪插在地上,抱拳道:“末将输了。”
谢映景催马上前,言道:“你没输,我也没赢。”
闻言,在场的人都懵了,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药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俩人都是绝世骁将,若非死生相斗,难以看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寂静之后,晋军士卒响起冲天欢呼声,将除夕的气氛推向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