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选择，周不器还是更喜欢跟这种传统财阀合作。
    就像郑钟淳似的，到了这种层次，经营的就不是业务了，而是关系，比如现代和紫微星的关系。
    金凡秀不一样，他从草根起步，要从业务开始抓。
    这里就有忠诚度和合作稳定性的区别了。
    跟现代合作，这个行业的权力掌握在郑家手中。可是郑家不懂互联网，他们要通过代理人来管理公司。
    也就是说，在紫微星和郑家之间，存在着代理人这样一个润滑剂。双方分别从代理人身上获取需要的一部分。
    现代要大部分的权力和少部分的利益，紫微星要少部分的权力和大部分的利益，算是各取所需。
    如果把金凡秀培养成新财阀就不一样了。
    紫微星就要直接面对金凡秀，他是韩国人，手里掌握着行业权力、管理层、公众信任和业务指导……整个公司的方方面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到时候，一旦双方发生摩擦，紫微星就拿他没办法，就容易吃大亏。就比如雅虎、软银投资阿里，赚得盆满钵满，可也没少在老马身上吃亏。
    如果有现代集团存在，这就不一样了。
    金凡秀到时候就算做大了，想搞事了，也会被现代压住。只要紫微星和现代集团之间不发生矛盾，就可以保持三角平衡的关系。
    层次越高，对外资越喜欢；层次越低，对外资越抵触。
    金凡秀的层次稍低，对紫微星可能会存在敌意关系。现代集团不一样，如果合作了，郑家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保持和紫微星的合作。
    韩国的人均收入是发达国家水平，可并没有被联合国认证为发达国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够开放，这是一个半开放的市场经济。
    就比如现代集团。
    郑家已经富可敌国了，他们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所追求的目标就是有命去花。别特么的出现点风波，财富都没了。
    如果是家族全资控股的企业，一旦被欺压出事了，就是全家一锅端，下场很惨；如果是股东构成很复杂的股份公司，出事的概率就很小了，公司出事，所有股东都遭殃，一般人没这么大的实力把所有股东都压服；如果股份结构中，有很大一部分比例是外资，那就更安全了。一旦遭遇不公平待遇，外资就可以控诉到联合国或者wto，利用外交渠道施加压力、形成国际舆论。
    越是大企业，外资的意义就越大。
    即便是s/m娱乐这样的小公司，股东的构成里，除了本国的一些财阀投资机构外，最大的机构股东就是日本的艾回了。
    包括三星、lg、sk等大财阀也一样，都要积极地吸引外资，把大部分的利益让出去。让出去的利益，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对现代集团来说，不管是美资、欧资、日资、中资，这些都属于外资，都是可以借用的国际力量。
    这可比赚钱重要多了，关系到家族的延续。
    一条路是赚100块钱，却有抄家没收的风险。一条路是赚10块钱，却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收益。选第一条路的大户，要么完蛋了，要么就处在完蛋的路上。选第二条路，最多就是被舆论骂一骂。
    郑钟淳见周不器年轻，就想仔细地把这里面的道理给他讲清楚。
    这种道理讲得越清楚，双方的合作基础就越坚实。
    殊不知周不器在国内做出了这么大的产业，早就把社会现象看透了，笑着说：“外资就是分界线，是打压还是鼓励，就是风向标，这不用你说。我正在推进一个计划，紫微星要拆分。”
    郑钟淳微微一怔，“拆分？”
    周不器道：“就是把国内业务和海外业务拆分。”
    “哦……”郑钟淳沉默稍许，随即失笑，“周先生的年龄让人产生了误解，是我多虑了。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周不器笑着说：“在提条件之前，我认为我可以先给郑先生普及一下互联网。”
    “嗯？”
    郑钟淳微微一愣。
    他虽然不是互联网专业的，但也是名校毕业，又执掌现代集团好几年了，高管生涯更是长达十几年，这还用你普及？
    周不器淡淡地道：“郑先生，现在的互联网只处于早期阶段，不，只处于萌芽阶段。等互联网发展起来之后，将会取代电视、广播、报纸、杂志等所有的媒介，成为第一大媒体平台。”
    郑钟淳笑笑，“我也认为有这样的趋势，所以现代集团对互联网产业的发展非常重视，这是我们当下最重视的一个投资方向。”
    周不器继续吹嘘，说道：“十年之后，韩国所有的电视台、报纸、杂志等传统媒体，加在一起的影响力恐怕不足互联网的十分之一。”
    “嗯？”
    郑钟淳脸色猛地严肃起来。
    媒体是左右民智的最重要的环节，尤其韩国这样的民选制度，舆论引导就有可能左右大选结果。
    如果未来的互联网真有这样的效果，那对现代集团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周不器笑着说：“所以我还在三星和现代之间犹豫，很抱歉，在商言商，我这人说话比较直。”
    “当然，当然。”
    郑钟淳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出面。不过，听过对方的说法之后，他就愈发重视了。
    然后，就着重说了一下郑家的事。
    前几年，郑家分裂了。
    导致三星反超了现代，成为了韩国第一大财阀。
    不过，一家人没有两家姓。
    等分裂之后，利益瓜分结束了，如同死敌一般的关系就开始慢慢地缓解，郑家人之间又恢复了往来。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同样的血脉，同样的家族。还是抱团起来关系更硬，实力更强。
    抱团的郑家，还是会比三星强大。
    “对了，我听说周先生对足球很感兴趣。”
    “对，我收购了曼联。”
    “巧了，我们全家都是几十年的球迷。”郑钟淳就很高兴，找到了共同语言。
    周不器笑着说：“我知道，韩国k联赛里有好几支球队是现代冠名赞助。”
    郑钟淳摆摆手，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不算什么，我家最大的成就，是02年的韩日世界杯。”
    “啊？”
    “那一届的世界杯，韩国队是最终的四强，只可惜在半决赛里输给了德国。要不是贝肯鲍尔赛前耍花样，紧急运作更换了裁判，韩国队甚至可能会闯进决赛。”
    周不器睁大眼睛，“这是你家在背后运作的？”
    郑钟淳哈哈一笑，很得意很引以为傲的样子，“没错，是我六叔，我们关系很好。”
    周不器差点啐他一脸。
    太无耻了！
    不要脸啊！
    不过换位思考，好像也能理解。
    郑家靠着强大的实力，在国际足联内操盘了一届世界杯，最终把弱队韩国送进了世界杯四强……这的确是很耀眼的成就。
    从别国的视角来看，这是厚颜无耻；从韩国的视角来看，这就是民族英雄。
    周不器眉梢一挑，也高兴起来，“你家对国际足联的影响力很强？”
    郑钟淳反问：“世界杯四强，还不够证明？”
    周不器点了点头，“紫微星以英国为总部成立了一家体育数字媒体公司，主要经营的就是一些有关数字化的足球业务，到时候说不定需要国际足联的推动。”
    郑钟淳很爽利地说：“现代很期待能够和紫微星有更进一步的合作。”
    周不器接着提条件，又陆续说了娱乐产业、手机产业在未来可能存在的合作。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包括了汽车产业和飞机产业。
    郑钟淳都惊呆了，“飞机？”
    周不器笑着说：“准确地说是无人机，民用无人机。”
    “哦？”
    郑钟淳对这个领域显然不太懂。
    周不器道：“无人机现在有几个技术难题没法解决，主要就是发动机和外壳材料的传热。发动机转动的时候会释放大量的热，就需要有高传热性的材料来尽快冷却。这关系到无人机的飞行时长。”
    “哦，好说！简单！”
    郑钟淳一听就懂了，他家以前主要经营的产业就是现代化学。现代集团把现代汽车剥离出去后，主要产业就是现代化学、现代电子。
    合作嘛，一定是互利共赢的。
    双方都有钱赚。
    国内的卡脖子问题，公众知道的都是不严重的，比如芯片、轴承、操作系统、工业软件。更严重的是不知道的，比如生物制药、高分子材料等领域，这些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几乎连起步都算不上。
    做手机的难度比做电脑大，做无人机的难度比做手机大。但要说无人机是硬核科技那也有点夸张，不管是手机、电脑，还是汽车、无人机，其实都是组装机。
    化学材料领域的科研，距离周不器太远，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行业不进步，那就只能找外援。
    现代是国际化巨头，旗下光是世界500强的企业就是三四家，实力很强大。
    借着这个机会，不妨多建立几层合作关系。
    周不器很高兴，笑着说：“行，那就把他们叫出来，谈谈具体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