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拼好一个大果盘,徐晋就进来了,他负责的是帮客人送东西,以及带领客人进包厢之类的类似于前台的活。
“哎,黎言,好了没?”徐晋顺势把手搭在夏黎言肩膀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瓣橘子给搁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同奋斗,这四个小孩子之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好了,你拿走吧。”直起腰,夏黎言后退一步。
徐晋一手端起果盘,又想到什么,开口道:“黎言,帮个忙呗。”
夏黎言疑惑的看他一眼,等下文。
“这个包间的客人还要了好几瓶洋酒,杨姐去接电话了,我拿不住,跟我一起去送呗。”
想了想,这会儿确实没其他客人点果盘,反正他也没事,于是点点头,对一旁沙发上坐着的男生说:“小杰哥,帮我看一下,我去跟徐晋送点东西。”
男生正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答应道:“成,你去吧。”
于是夏黎言一手拿两瓶标价都是四位数的酒,跟着徐晋往外走。
进去之前,徐晋又停下来,挺认真的交代了他一下:“里面的客人来头都挺大,进去别说话别抬头,恭敬点,放下东西就走。”
——还挺像模像样的。
其实无外乎徐晋会担心,毕竟夏黎言还没送过东西,万一不小心得罪人,就难办了。
夏黎言笑笑:“知道了,放心,没事儿的。”
徐晋这才推开包厢门,夏黎言跟着他走进去。似乎是正赶上换歌的空隙,里面有瞬间的寂静。
低着头,刚把手上的酒瓶放在桌子上,耳朵里就传来喧闹的音乐和极具节奏感的鼓点。
夏黎言手指一颤,酒瓶“啪”的倒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脆响,他却恍若未闻般,侧过头,把视线转移到墙上的大屏幕上。
那是一个由4个人组成的乐队,在空旷的舞台上,各有各的特色,却配合默契。
那个眉眼精致,眼神冷淡的人席地而坐,微微垂着眼,正轻轻拨弄着吉他。在他身后,抱着贝斯的总是一脸阴沉的少年,眼神落在脚下,带着些微的笑意。斜后方的键盘手,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头发染成灼热的火红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飘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而在最后方,高高的架子鼓几乎要把后面坐着的人遮住,只隐约能看到他大大的眼睛,和从容不迫的表情。
可是只有夏黎言能看出那从容不迫之下,被掩盖的很好的不耐。他甚至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那时候那个人的心情——烦死了,一个这么简单的歌要录几遍才好啊!
周维、周萧、徐晏然,和苏乐。
他只看了一眼,却像隔了一辈子。
“我说你们这服务员手够笨的啊。”略带调侃的声音,同时也拉回了夏黎言的思绪。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徐晋已经帮他把酒瓶扶起来,有点紧张的道歉:“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是刚来的。”
夏黎言心知自己出了错,只得低头不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
“瞧这小腰细的,还没成年吧,你们老板不知道雇用童工犯法啊?”依旧是那个声音,带了三分笑意,夏黎言却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没忍住,微微抬头——对面的人看见他的脸也愣了,然后乐了,“哟,小夏同学,怎么是你啊?”
夏黎言的表情变成了= =。
见他不说话,那个人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认得我了?”
“……方筝。”
见他们似乎认识,徐晋总算松了口气,他扯扯夏黎言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说点什么。
只是还没等夏黎言开口,方筝就伸手拉住他胳膊,“来,陪我坐会儿。”
夏黎言眉头微皱,借着ktv昏暗的灯光,他隐约觉得方筝的脸色不太好,刚想问一下:“你……”
话未出口,徐晋就要把他往回拉,声音里有点为难,却又很坚决:“不好意思,先生,他不是——”
方筝笑着打断他:“我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就想跟他叙个旧,我可不是坏人,不信你问他。”说着,言笑晏晏的用下巴指了指夏黎言。
听出方筝话里话外都透着要他留下的意思,夏黎言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打算拒绝,他拍拍徐晋的肩膀:“没事儿,这是我朋友,你先去,帮我跟小杰哥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回去。”
徐晋还有点不放心:“真没事儿?”
夏黎言点点头,带着安抚意味的对他笑笑。
徐晋这才答应,又指了指耳朵上的联络器:“要是……就叫我,别怕。”
“嗯。”
这个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起哄:“哟,我说方哥,你哪儿认识的这么一个小美人儿啊?”
听见这种话,徐晋厌恶的皱了皱眉,又有点担忧的看了夏黎言一眼,这才离开。
方筝已经把夏黎言拉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接那个人的话:“怎么着,羡慕你也去带一个。”
……夏黎言不动声色的在方筝腰上掐了一把,看同时暗自打量着包厢的环境。
豪华大包,只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都是男的,其中一个眼睛一直在往这里瞟,那个人五官十分出色,英气逼人,像是古代的剑客。他怀里揽着一个猫一样的少年,即使在晦暗的灯光下都能看清那个少年白瓷一样细腻的皮肤,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纯真又可爱。
方筝却似心不在焉,一点要叙旧的意思也没有,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夏黎言肩膀上,心思却已经不知道跑哪里了。
夏黎言也不在意,随着熟悉的歌声,刚刚被打断是思绪再次拼凑整齐,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墙上宽宽大大的屏幕上。
那首歌还没完,v已经换了场景,还是他们四个人,周维和周萧在前面比肩而立,在蓝天绿地之下背靠背的弹唱,而苏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过去的目光里,竟然微微透着羡慕。
嘴角挂起一丝苦笑,他终于发现,只有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才看的最清晰。不管是他和周维,还是周维和周萧。
尽管在心里告诉了自己千百遍不要在意,但是此刻心还是止不住的抽痛起来,他以为他已经躲过桎梏,到此刻,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逃脱。
噩梦被丢弃于心中的最偏远的角落,但那并不代表消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线被扯断,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倒数,然后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忽然发难,把整颗心脏都炸的血肉模糊。
屏幕上的光线变的刺眼,周维和周萧偶尔的一个对视看在他眼里都被无限延伸,而这迟来的发现,却像一跟细细小小的线,牵着他的灵魂,把他带回过去,和那个丝毫不知情,依旧傻傻爱着自己情人的苏乐重合——习惯性的敲着信手拈来的节奏型,心思却随着视线一起,落在前面那对兄弟的和谐身影上面,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和悲伤。
脑仁里有什么在微微作响,心口也被好几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撞击着,有难过,也有痛苦,更多的,是对过去的那个自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