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外貌从来都不该是对其评价的标准。
    正如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女工。
    她苏醒了。
    她没有其余不朽生物的神秘、强大或者美貌，皮肤蜡黄，依旧穿着当年的灰黑麻衣，衣服上的补丁都还那样清晰。
    当初，在那个破旧的码头，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目送她爱人离开的。
    岁月流转，匆匆无数纪元。
    庞大的幽灵船队在现实世界留下了无数传说，可她却始终没找到当年那位爱人。
    如今人面法庭为她带来了。
    事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顺利。
    不需要想尽办法将她唤醒，也不需要详细解释，她似乎早已知道人面法庭的想法，一切都按照最完美的计划步骤在进行着。
    “人面法庭，这个人情我承下了，什么时候动手？”
    她开口了，声音也很普通，说的是这个纪元的语言。
    庭主微笑着看向江城，这个问题得由江城来回答。
    江城没有犹豫，当即说道：“就明天吧，明天下午六点，地点由你们定。”
    “好，明天下午六点，以西大陆的时间为标准，日落之城，不必激活你手里那块风帆布，我自会到来。”
    说罢，这个女子就带着她的爱人离开了。
    汹涌的海面渐渐平息下来。
    幽灵船队的的蓝光也慢慢衰弱，一艘艘舰船沉入水下，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一次与不朽的珍贵交流，就这样结束了，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分钟。
    她口中的日落之城，在西大陆的极西之地，是一座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荒废的古老城市。
    所有蓝光都消失之后，母舰甲板上的众人将目光汇聚在江城身上。
    他们都没想到，江城会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张。
    江城体内的信标还有十多天才会被自动激活，这段日子他完全可以放轻松，去尝试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最后一天去度过。
    但他居然把时间选择了明天下午。
    这样早早激活，唯一的作用无非是在摩尹那里争取到一丁点好感。
    在以往的纪元，就有信标宿主在看不到希望的前提下，提前激活体内信标，向界外不朽表达自己的忠诚。
    这种忠诚的做法，可能会让那些不朽对信标宿主产生好感，并重塑信标宿主的身躯，将其纳入神国之内。
    这个纪元也有信标宿主这样做过，但都失败了，毕竟有人面法庭压着。
    江城显然不需要摩尹的好感，所以没必要提前激活。
    “江橙子，为什么这么着急？”穆迪开口询问，“哪怕算上时差，以西大陆的标准时间来算，距离明天下午六点也只有三十多个小时了。”
    “总得面对的，早一点与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大了。”骷髅头插了一句，“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最后一天。”
    “那个菲奥娜真的可信吗？”李源问道。
    “我想我们需要别的办法，保住江城的命。”百里踏月说，“这件事是人面法庭提出来的，人面法庭总不能坐享其成……”
    “……”
    团队众人的一言一语淹没了江城。
    一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们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江城这样急着执行计划。
    如果河狸还在，他肯定会开始絮叨江城的后代问题。
    庭主在晚饭时与江城聊了许久。
    他表示，一旦信标被激活，江城的身体就成为了连接界外的通道，那时候使用完美级的替死傀儡已经没用了。
    这个计划的主动权在江城手里，他现在依旧可以拒绝。
    以现有世界的虚弱情况来看，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摩尹才有能力强行打进来。
    在这三十年里，人面法庭可以物色其余人选，制造意外，让摩尹的属下或者摩尹自己将信标弄进现实世界，当然这种办法可能会引起摩尹的警觉。
    同时，人面法庭也可以去劝说其余两个体内依旧有不朽信标的人，选择封印其余试图跨界的不朽，但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正如上次，那个跨界的不朽在见到人面法庭之后，就停止了继续跨界的行为。
    大多数不朽都很清醒，并不会莽撞地强行进入现实世界。
    “一切都因这个信标而起，我想我不会是更合适的人选了。”江城这样说道。
    “菲奥娜没有给你发来消息吗？”庭主问道。
    “没有。”
    江城看着模糊的夜色，微微摇头。
    庭主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会尽全力保住你。”
    “嗯，多谢。”
    “我应该感谢你。”
    庭主叹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了。
    自打江城做出决定后，江渔与江枫就没有说太多，算是默默支持了这位弟弟。
    而江离在此刻走到了江城的身旁。
    他缓缓坐下，理了理白衬衫的衣领，随口说道：“牺牲自己的生命，为整个世界拖延时间，这像是那些狗血小说里的弱智主人公才会做的事……哥哥你可不是这个性格……”
    “怎么又说起这一套了？”
    “蝼蚁死得再多也只是蝼蚁，哥哥你跟那些蝼蚁不一样，你跟我生来就承载了一部分法则之力。”
    江离也开始看着夜空，缓缓诉说。
    “信标一旦被激活，真正的不朽之力就会涌入你的身躯，这股力量与我们生来就伴有的吞噬法则是平等的……哥哥，你会彻底死去，或许再也无法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
    “十年前的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江城说道。
    “哥哥你或许根本不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死活，你只是不想见到他们对吧？”
    “你想说爹妈？”
    “死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以避免与他们相见的尴尬。”江离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瘸着的那条腿。
    这时，江城的影子忽然出现了变化。
    他漆黑的影子开始扭曲蠕动，缓缓生出模糊的四肢与五官。
    这个过程很漫长，用了两三分钟，一直寄生在他影子里的这位不朽才缓缓成型。
    自从那份记忆的真相被揭开，当初在崖洞世界里，这位不朽选择江城的原因也被一同揭开了。
    他看中了江城体内那些混乱的吞噬法则，利用这份法则之力与他无数个纪元来对黑雨的观察，成功模拟出了基本吞噬的力量，恢复自身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