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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计妙计啊!”
    “啪”的一声,沈嘉盛不悦的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我们言氏集团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拿言战的生命去赚吆喝了!?”
    沈嘉盛向来没发过如此大火,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其他人,“难道我们真的就那么在意区区一个民意选票吗?民意选票算什么?你我都很清楚。”沈嘉盛松开笔,连日来拉到的民意选票实在太过低微,这些被他逼到无法可想的笨蛋们才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他沉了一口气,“我们言氏传媒不是那些要钱不要脸要钱不要良心的黑心媒体,我们言氏集团更不是推波助澜为了一时之利不惜自损的三流皮包公司,我们是言氏集团。若别人卑鄙,我们也卑鄙,我们怎么对得起现在躺在医院的言董?”
    沈嘉盛本以为在民意选票这一环上,他已经走到了绝境,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渐渐回过味来,“我们可以从言董的慈善事业入手。与此同时,也可以实事求是的报道一下其他人是怎么在拉民意选票的。”
    以云中天的脾气,不可能不对言战本次入院口诛笔伐,方研之更不可能放过这条小尾巴。不论黑白,她肯定要言战脱层皮。
    陈祁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沈嘉盛已经在小黑板上奋笔疾书,他抱臂走出去,与连如白一同前往医院,而沈嘉盛也在他们到达私人诊所的时候打开电话,说:“如果你们见到她,请代我抱抱她。如果你们见不到她,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语气之霸道和担忧溢于言表,偏偏说得如此倔强,连陈祁东差点都红了眼眶,他们至今听到的确切消息都是暂无x_i,ng命之忧。
    与连如白料想的一样,吴定慧女士的私人诊所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防止媒体们争相拥挤,妨碍诊所的正常营业,陈管家不得不出钱出力的维持秩序,给所有的记者发矿泉水发饭盒或面包的,免得他们在等待过程中再出什么岔子。
    一听说陈祁东和连如白来了,老陈连忙从人堆里挤出来迎接,连如白握住老陈的手,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这么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画面,入了这些见过大世面的记者的镜头里,就成了一张能证实言战确实病危的黑白缅怀照片。
    目前整个言氏集团没有一份庄严肃穆的发言稿出来,对于官方媒体来说,这说明言战的病情并没有如猜测的那般到了要昭告天下的地步,眼前掀起的风浪着实有点莫名其妙,但仍旧不敢放松的盯在医院门口,只为了一有个万一能来个最快的直播;而对于八卦媒体来说,只有印上和言战有关的新闻就能卖出去,这么久了言宅闭门捂着,一开小后门居然就是这么个肥油的大新闻,真是不吝于一个新年大礼!
    等待的间隙,一位资深娱记已经小小声和助理说了,这言战打小贫民窟长大,我就说嘛,这种贫民窟出来的女孩子,心机再深,爬得再高,最后还是得摔下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就是烂命一个,混出名堂,风生水起了这么些年,今儿摔了个大跟头,上头再也没有“有情有义”的大哥力撑了,看她还怎么混得过去,那陈管家一句话也不漏,我看她那条烂命就剩半口气了。这位娱记大哥一开口,有几个久经豪门兴衰的圈内老人,一边抽烟一边编排道,言战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在言家拿大这么多年,谁敢不服她,如今她整个人就是个笑话,她心气那么高,x_i,ng格早年乖张,后来收敛了些也还是锋芒过甚,这样的人,能面对得了自己可笑的人生吗?
    官媒记者一般不参与讨论,但越听各路人马分析越在理,敢情言宅闭门谢客那是暗地里给这位将要香消玉殒的言氏第一女主人准备香墓?为了不落后于人,记者悄悄吩咐编辑社的老人帮忙写一下言战的讣告,以备不时之需。
    陈管家不发话,记者们怎么追问,他怎么都是无可奉告,连如白和陈祁东也是被保镖们护送进去,一概不答话。
    空守着医院的记者们决定先发一些不确定的消息出去,用得都是闪烁不定的言辞,有的写道【知名女企业家言战今日骤然住院】,有的写道【传言战入住私人诊所或是病情加重】,有的写道【传言战病情危急 传召御用军团欲要交代后事】,五花八门的题目全都在第一时间上了新闻头版,微博上炸开锅了,谁也没想到言战没安生几天就又出来博头条了,网友们立刻就人r_ou_出言战入住的是吴定慧女士的私人诊所,原本还在讨论言战是否真的病入膏肓,后来完全变成了这家私人诊所的惊天价目表的曝光,也有人笑着捂住嘴巴问,言战,别急着死啊,你和你哥的视频我们都看了,你那儿还有吗?也有人怒斥道,传得这么严重,肯定是病得很重,言战虽然绯闻缠身,但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是对危急病人的不尊重!也有人直接点蜡烛道,言战,我们懂你,如果你真的选择去天堂,那么请你一路走好。
    贵妇圈儿的脸谱和推特上都挂着一些担忧和悲伤的缅怀之词,说言战人很好,每次上牌桌,从来都是赢钱然后各家分去,牌品这么好的人,人品自是没得说,这样白白去了委实让人心疼;说言战家中连连打击,又亡故了好些至亲,言家早就一片凄风楚雨,靠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撑得住,若言忱在,言战哪里能这般受苦?不提言忱还罢,一提言忱,那就是没完没了的爆照,把从前酒会上,言战和言忱的照片一个两个全都放上去,就好像是言战也随了言忱去了一样。
    这些照片一传十十传百,刚刚减了热度的【忱战门】立时再度火热起来,网络上的星星之火,真燎原起来可是万分可怕,疯狂的转发和附加的评论来势汹汹。
    方研之就是鉴证这场星火燎原的盛况的第一个人,虽说她是幕后推手,但是再专业的推手也做不成这样极速的效果,才短短三小时而已,居然连续攻占了整个微博最热的话题的前三名,包揽前三名就算了,后七个话题也有不少评论是与言战病危关联的,所有大型论坛的版主都不得不写专门帖子来“披露”此事,方研之见这么快达成目的,就立刻给罗可欣打了个电话,罗可欣那头早就看开了花,更别提云家老太太了,罗可欣挂了电话,不动声色的说:“外头的人还是这么爱看热闹。”
    “让他们看,仔细看,最后看死了言战,我请他们每一个人吃满汉全席。”云家老太太笑了笑,她仔细的拨弄着茶碗,却没有喝,“全国商会的那个荣誉主席的位置,这回必须让我们中天上去。瞧瞧这些评论,也该让言战后头的人明白,他们的主子就拉不到半点民意选票的。她这样了,还能保住这个荣誉主席的位置,哼嗯。她倒是好忍x_i,ng,打了这么多场官司,外头都是飞天的脏水一缸接一缸,家宅内死的死,偷的偷,跑的跑,她一没说拆了言家,二也没让言氏集团一寸土,三是宅内叫双城那丫头把着进也进不去。”
    “您稍安勿躁。若是她真是风平浪静,怎么又会三天两头的犯神经发怪病?”罗可欣细想了想,兄妹不|伦用上了,猎鲸残忍用上了,之前打过的未了官司一桩桩都在扒皮,也用得淋漓尽致,无知看客看热闹,以讹传讹更热闹,还剩下什么没用上呢?罗可欣立刻站起来,还有一桩没用上呢,想当初小天王杨谊不就是要在这家私人诊所要杀了言战替妹报酬,多么骇人听闻的“恋童案”,不了了之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她发了个消息给方研之,方研之立刻打来电话,笑着说:“大夫人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这小天王的粉丝未必肯去现场示威,这件事的热度已经过去了。”
    “没事。揭开了说。他的粉丝大多偏激。”
    “嗯。”方研之撂下电话就要安排,先是煽动粉丝,后是一些莫名的抵制恋童癖的正义人士真的浩浩荡荡举着牌子去医院外头抗议,称言战应该交代自己的恋童罪行!
    这一闹,真是全城轰动。
    恋童案再次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杨谊之死引来诸多猜忌,已经有人在网上给言战拟了一则细腻有趣的讣告,标题名字就叫《老变态之死》。
    ☆、190声声红浪
    大家可能都不记得【忱战门】刚开始击垮公众注意力的时候,笔上ji,ng英们是如何不吝笔墨的写各种真知灼见,无数个分析帝就是从那时候诞生的,但谁都记得《人民之声》的主编宗悄然老同志当时可是洋洋洒洒三千字痛批言战之过的!未曾想翌日清晨一早,宗悄然就忍不住发表博文称,如今的媒体圈简直乌烟瘴气,她言氏未发表一纸声明说言战亡故,她宅内老管家未回复一字半句说言战一口气咽下去了,怎的一群连言战本人面儿都没见着的狗屁小记者敢发头条写各种引人惶恐之言?官媒、娱媒同流合污,一手遮天,简直令人发指!正经事不见一个媒体敢发声,这样围观“死人”的无耻行为倒是一个二个前仆后继,为博版面不息“置人于死地”,作为新闻人,说事但求一个真字!
    宗悄然是老前辈了,骂骂后辈本就没什么,奈何这位老同志是真的动怒了,终身服务于报刊业的他最见不得有人拿生死开玩笑,何况言战不是一般人,他细细写道,你们这些徒子徒孙都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或是茅山道士,蓬莱大仙,旷野里的耶稣?人不知生死,就盖棺定论!?个个造谣为自己的工资,可曾半丝想过言战身后还背了个大公司,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个家庭要供养?你一句瞎造谣,又害的多少人没饭吃?
    然,宗悄然笔伐的是媒体圈,没多少言语是在紧着言战的,从头至尾甚至对言战的生死毫无兴趣。
    宗悄然本以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句句论理没错处,谁料想博文立刻引来一片骂声!说他是墙头老草,前面说言战恃兄横行,现在又替言战说好话,宗悄然立刻气得差点呕出赤血,他一片丹心仍旧未能阻止媒体圈的各类缅怀报道,甚至私下一打听,大大小小那么多报纸,竟已都纷纷真得备好了言战亡故的讣告。
    而趁着这一股刚涌起来的舆论高压,沈嘉盛立刻让言氏传媒找个引子把全国商会的民意选票一事捅出来。方研之等幕后推手正在做“恋童罪行”方面的报道,且见着言氏传媒万马齐喑只能在窝里藏着,就更是做得大手大脚、胜券在握,刚开始并未注意到民意选票已经开始流入转个不停的舆论漩涡中,后来,当原本掌握在他们手中的漩涡里开始融入一样色彩的时候,沈嘉盛已经把民意选票的破冰剑乘风破浪的越砍越深。
    方研之辛苦烧热的惊人关注热度,最后反而成了沈嘉盛用来普及民意选票的熔炉,借力打力,打得方研之后知后觉,然而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舆论俨然被她捧热了,她现在是伸头不是,怕做得越好,沈嘉盛一流就越是能借助她的东风,缩头更不是,言战从发梢到脚趾头都被污水浸透了,不趁机掰回原先的败局简直不是她方研之的作风!在她犹豫的时候,沈嘉盛立刻趁着公众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把目前在拉民意选票的竞投人员挨个公布出来,这其中当然有言战,同样也有本次最有望拿到高票数的云中天。
    不少人在了解之后,都纷纷参与到了民意选票中,就连商会的微博也开始专门开辟投票通道,以往商会选什么职务都是靠权贵们投票的,这是头一回掺入民意选票的比重。
    原本的民意选票只是半公开,投票进程都是不透明的,现在被“言战病危”一事一搅,变成了另一个头条。人们刚开始一边给云中天投票,一边数落言战的污浊不堪,投到后来,舆论风向渐渐变了,满目都是言战不好的新闻这不假,桩桩件件以前就有过报道,但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有这么多对言战不利还咒她死的传闻呢?公众不是傻瓜,能被铺天盖地的舆论左右一时,但热度消减或者被转移注意力之后,怀疑就越来越多,最终,沈嘉盛鉴证了舆论回潮的第一个头条,标题就是《商场大亨为夺民意选票皇冠蓄意c,ao纵媒体引发恶战》。
    这时候,沈嘉盛才松口让言氏传媒开始光明正大的写大版面为言战拉民意选票,同时也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网络媒体,对言战多年来从事慈善事业的种种进行详尽的报道,眼看着言战原本微薄的票数在缓慢上升,方研之握紧了拳头。
    现任总警司罗天和简直就瞠目结舌,这种舆论强攻之下,居然还是有人把民意票投给了言战?现在的公众,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他疼惜的打电话给妹妹罗可欣,慰问了一番,又问:“妹夫那头怎么样,可千万别被反超了?”
    罗可欣一听大哥这么说,更是气得咳嗽了好几声,“怎么可能被反超?我们中天全身上下没一个污点,他是现在票数最多的!你是自家人,自家人反倒不信自家人了?”罗天和一听,哪敢再问,速速挂了电话,他是不管舆论往哪儿飘去了,只要不飘到治安这块来,他就能太太平平的做总警司。
    现任总警司没有利用职务来给妹夫拉票,已经下野的前总警司罗石磊是个彻头彻尾的言战派,他深觉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和老婆汪碧筠一起开始游说一些工会、妇女儿童会、边缘工作者会头目,现在作为一个平民的他,可以尽情的给言战拉民意票。
    +++++++++++++++++++++++++半步猜作品+++++++++++++++++++++++++++++++++
    外头的舆论是被翻红浪,叫喊的比谁都大声。
    吴定慧女士的私人诊所里,当真是安静的可听见松针落地。走廊上都不见貌美的护士姐姐来回走动了,值班护士们说话个个都是蚊蝇之声。
    别看外头闹得欢,这里还是和言战头天住院一样,记者里三层外三层的苦苦守着,只不过之前还来发水发粮的陈管家不再露面了,没得问更没得拍,诊所里也加强戒备,他们只能拍一拍偶尔出来的医生和护士。
    “是死是活,也要给个说法。我们这么多石子一起投下去,怎么一个响也没听着?”摄像师落寞的擦着摄像机,四周都是万众期待,怎么就是没人出来吱声呢。
    而诊所内,陆子曰和陈果守着顾双城,她自从被打晕后醒过来,就没吃过一口饭,只那么痴痴的看着言战,寸眸也不敢挪开去。
    连如白和陈祁东都在一旁的病房里,按照医生每两小时给出的一份观察结果,言战就真的像是睡过去了,医生普遍都认为言战有心理疾病,而不是随便开个刀或贴个创可贴就能止住病症的。他们也是寸步不敢离,沈嘉盛一边指挥舆论战,一边也会打电话过来询问,言氏集团的股票最近已经显出低迷之象,分析人士指出,若言战真是病危,那刚刚弹起来的股票又将飞速的滑下去。
    “双城。你得吃点东西了。”陈果端着一碗白粥,配上一点小腌菜,推到她眼睛下面,顾双城开口道:“她醒了。我就吃。”她认真的看向陈果,还有一旁已经劝过她很多次的锦绣,“我保证。”
    陈果苦笑,“好不容易她这一条命保住了,你却要赔上。你这样死过去,估计张欣宇也会说你傻。”
    “不要在这里提她。”顾双城看向陈果,陈果抿抿嘴,看了一眼言战,就放下碗,陆子曰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出去吧,让她们独处,好好说会儿话,也许说着说着,她的姑姑就醒了。”
    陆子曰夫妇走出去,锦绣收拾了一下病房也走出去。
    顾双城抚了一下言战额前的碎发,莫让那些参差不齐的乌发遮住了紧闭的双眼,顾双城轻轻的低下头来,用鼻子蹭了蹭言战的鼻尖,她蹭了又蹭,蹭了又蹭,随即把半张脸埋进了言战的颈窝,每呼吸一下,她的心脏就微微发颤,顾双城的脑袋里仍是言战静静的躺在花丛上再也唤不醒的情景。
    “言战,我们回尼泊尔吧。”顾双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言战的颈窝里,就像儿时一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她怀里。“我们回尼泊尔。去那个小房子里住。你还记得那个村落里的小房子吗?你记得阳台上的那些花吗?我一直叫人看着那里。你当时说过,处理完事情,就带我回去。姑姑,我们回去吧。我想念那里。”
    病房静静的燃着某种醒神的檀香,那袅娜的香气缠成线,弯弯绕绕得,又渐渐消散,顾双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嗅了嗅言战的味道,嗅了很久,也只能闻见室内檀香的味道,却就是没有龙舌兰的香味。
    那龙舌兰香水的味道……顾双城每次拥住她,都能闻见,这一病,就闻不见了?顾双城不信自己的鼻子,她再次嗅了嗅,还是没有那味道。这香味的消失让顾双城的心再次绷紧了,她陡然站起来,又生怕自己在做梦,言战已经去了,要不,她身上为何一丝龙舌兰的香氛都没有?
    这病房四面墙都是苍白色,顾双城看着更是心惊,她唤了几声,“姑姑,姑姑,姑姑?”
    言战没有应答,她平躺在那儿,和躺在花丛上一样。
    顾双城的喊声有些大了,引得锦绣心也是一惊,她立刻敲门进来,见顾双城魔怔似的这么喊,立即上前劝慰,“双城小姐,双城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她只是睡着了,没事的。会醒过来。等等,等一等,就醒过来了。”
    “我已经等了太久。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她身上没有味道。我姑姑身上都有香味,她没有。她没有了。”顾双城握住锦绣的手,再次说:“我等了很久。很久。”
    “她会醒过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这种病例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是一时厥了过去。没有了香味?噢,那我闻闻。”锦绣不敢大声说话,顾双城眼神中的恐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丝一毫不能牵动,她正要过去闻言战,顾双城又一把拉过她,说:“我不准别人闻我姑姑。”
    “……”锦绣点点头,这会儿,顾双城的眼神又冷慑又硬倔,“她肯定是出了汗,所以香水味冲淡了,再说,屋内还点着香。嗯,我叫人到宅里取龙舌兰香水,你别慌神。”
    顾双城是被打晕过去不知事,抢救的时候锦绣看得清楚的很,言战淌了很多冷汗,再浓的龙舌兰香水也变味了。
    锦绣又劝慰了不知多少句,顾双城才重新坐下来,她握住言战的手,说:“你平时都是自己擦,现在我帮你擦。”
    锦绣眼一热,多少人是墙倒众人推的,多少人又是落井下石的,多少人是自顾不暇根本顾不周全的,言战现在这么没言没语的躺着,搁在别人家里头,早就当成半个死人处理了,到了顾双城这里,倒还寻思着给她擦香水。
    锦绣揉了揉眼睛,没吱声,轻声出了门,刚出病房,顾双城的秘书阮晶晶说:“里头怎么了,刚才?”
    “没事。”锦绣笑了笑,正要派遣人回言宅拿龙舌兰香水,陈管家神色郁郁的走过来,说:“你进去让双城小姐出来一下。宅里出事儿了。”
    锦绣点点头,又进了病房,入门就觉得那醒神的香味熏得她ji,ng神一震,她轻声在顾双城耳边说:“宅里出事了。陈管家让您出去一下。”
    顾双城收敛心神,出了病房,陈管家见顾双城脸上的悲痛之色,又有些犹豫,就只好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番,顾双城皱皱眉,便低□子,陈管家就势在顾双城耳边说:“新的二夫人跑了!卷走了二爷所有的钱。二爷自己找不到人,非说是咱三小姐把他的钱弄走的。半夜翻墙进了宅内,见人就骂,见古董就砸!大少爷死后的遗物全放在东阁,他是翻进去把那些遗物砸得稀巴烂不说,抄起一把名泉宝剑在园子里到处乱砍,保安们一动,他就要自刎!”
    “砸得好。”顾双城无声的拍了一个巴掌,她扬了扬眉,“我回去看看我这位父亲怎么个自刎法。”
    陈管家笑得无奈,“您好歹也是她的亲闺女,式微小姐也不在家里,谁也劝不住。总不能在宅里见血啊。”
    ☆、刎刎窒息
    不起眼的小货车轻轻的停在了言宅的正门,有几个记者在不远处立刻抄起了照相机,可踮起脚尖、扒开树丛一瞧,只是一辆普通的小货车,没见着“言战的遗体”被运回来?几个记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道,就算言战真的殁了,不可能只用一辆脏兮兮的小货车运回来?他们议论完了就收起照相机,继续蹲点。
    小货车开进地下车库,稳妥的停当好,顾双城从车上下来,陈管家打头向前走,轻声劝说:“双城小姐,如今家里是你当家,但是二爷现在的脑子吧……”陈管家比了个手势,意指言齐拿着名泉宝剑在家里乱挥那样子简直是脑壳上被人开了个洞,“你千万不能说太多刺激的话,要是真见血了,外面那么多记者,明着,暗着,都等着呢。”
    顾双城不动声色,步履不慌不忙,两只耳朵几乎是悄悄的竖起来听宅内的风声,阮晶晶紧随其后,应声道:“顾董,陈管家说得对,外面的记者现在什么消息都等不到,正饿着慌呢。”
    “那还真得喂他们一根骨头才对。”顾双城整理了一下袖子,天冷,她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毛绒披风,步步生威。
    陈管家进了园子,立刻就有两个男佣跑过来,见着顾双城就跟见着救星一样,他们一脸嫌恶的说:“刚刚清点了东阁的损失,砸得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剩下没坏的、或者残缺的全都放在院子里。二爷刚刚拿剑又劈了一颗松,就是厨房外那颗大少爷生前种的。”
    顾双城点头,一个男佣诚惶诚恐的说:“双城小姐,昨晚真不是保安们的不是,大半保安都去诊所了,宅里人少,而且都看着前门后门了,外头的记者看见我们,就跟要吞了我们一样啊。光顾着防记者,没成想二爷会钻进来。”
    “从哪儿钻进来的?光是翻围墙,他还要翻两道呢?”顾双城问。
    两个男佣互相看了对方一样,最后如实的说:“南面二道墙有个狗洞。”
    “我说呢,全宅上下也就那么一个狗洞。他真是会钻。”顾双城语气轻松,两个男佣却觉得她真是神了,他们是调查良久才晓得言齐是从那狗洞钻进来的,顾双城怎么一听就知道家贼从哪儿进来的,难道真是知父莫若女?
    阮晶晶忍不住噗哧一笑,连陈管家耳朵都红了,言氏一族,还真没出过言齐这样的不肖子孙!顾双城抬抬眉头,“人在哪儿呢?带我去瞧瞧。”
    两个男佣带路,顾双城走中间,陈管家和阮晶晶跟在后面,走了小半个院子,被吓得不敢出来的女佣们知道顾双城回来了,赶紧全都从屋里出来了,个个腰板挺直的跟在后面,绕了半个院子,过了七八个石墩,顾双城身后已经恭恭敬敬的跟了大队人马,及至言齐跟前,只见千红叠翠,唯有一抹紫看得气势逼人,这阵势,可不就是顾双城来了吗?
    言齐手持一把名泉宝剑,剑身原本应该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打眼一瞧过去,啧啧,一柄宝剑落入穷寇之手,短短须臾之间,就被糟蹋的不如一把剁猪头的菜刀。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言齐把剑架在脖子上,眼睛睁得老大,他是蓬头垢面,连一双泡妞专用的订制手工皮鞋都没穿,什么名表、项链一概没有!大冷天的还敞开着衣领,若不是浑身都是养尊处优的油滑味儿,谁也瞧不出他就是昔日的言二爷!
    “我渴了。给我沏壶好茶来。吩咐厨房,做几块龙舌兰点心出来,一会儿我要打包带走。”顾双城向前迈了一步,言齐向后退了一步,自有女佣给石凳上加了厚软的垫子,顾双城轻轻坐下来,泰然自若的看着他,半响才问:“你就怎样?”
    “我就自刎!”言齐眉头一瞪,没拿剑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堪堪从后半夜闹到现在,他神情是凶神恶煞,可是毕竟他只熬夜睡过女人,还没熬夜做过这等事,故而有些气短飘忽。
    顾双城笑了。
    这会儿茶已经沏好了,女佣倒了一杯给顾双城。
    言齐见状,心里拿不准了,就问:“言战死了是吧?那现在当家的就是我。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我会让老家的人支持我的。”
    “嗑嗒”顾双城跟给小狗扔五花r_ou_一样,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言齐,“我手机上面有老家所有人的电话号码,你打过去,看看谁支持你。打吧。”
    老家如今有点产业的就剩下一个四叔公了,但四叔公向来都是偏着言战的,言齐拿起手机,说:“还用打电话吗?我是言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了!现在谁也没法儿和我抢。”说完他就用脚踢开了手机,瞪着顾双城,问:“你在尼泊尔的时候,寄了合约给我!是我投资了你!否则你能有今天?你可是我亲闺女!要不然,我怎么可能送那么一笔大钱给你!你现在赚了钱,要把我该分的,都分给我!”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顾双城充耳不闻,阮晶晶看着言齐这样子,老是想笑,忍也忍不住,直到言齐把护在衣服里的合同拿出来,他举起来,说:“这份合约在这儿呢,你们都看看!你们的双城小姐当初什么都没有,让我这个亲生父亲给她投资呢!你们看看我当时投了多少,后来又投了多少!”
    宅内没人搭理他,大家都晓得言齐对顾双城这个私生女儿多么不闻不问,就连陈管家都觉得言齐是脑壳上被开了一个大窟窿,这是在信口雌黄,目的不过就是要从顾双城那里捞到好处。
    “你这个不孝女!居然不认账!我这白纸黑字,这是合法的合同!”言齐知道自己傍身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只有那么几个空壳公司而已,他现在几乎拿不出一点像样的现金流出来,越这样想,他就越是凶狠的望着顾双城。
    而顾双城,只用看ji,ng神病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再次认真的肯定道:“你说的这个什么合约,我从来都没见过。更加不知道。”
    “你别在这里装!我一直在投资你,你说过,会给我60的分红!白纸黑字,合约上写的清清楚楚!”言齐说着说着就浑身颤抖,顾双城露出了一个万分同情的微笑,说:“可惜了,你那不见的老婆,我还没见过几次面呢。”
    “别提那个贱人!”言齐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放下名泉宝剑,一步步走过来,说:“你是不是一直憋着一口气呢,就等这时候看着你的亲生父亲身败名裂?你可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没看明白吗?当年送你进少管所的是言忱!是言战!是这对狗男女合伙起来坑我们父女俩呀!”
    “这是怎么了?外头全是记者,你们都聚在这里?”言式微的声音从小石桥那头传过来,她是刚从怀乡回来,头上依旧别着一朵替母亲木云歌戴孝的白纱花,“双城,那是谁啊?”言式微指着言齐问。
    言齐见到言式微,立刻喊道:“式微,你快到爸爸这里来!给爸爸讨回公道啊!”
    一听到是言齐的声音,原本想要过来的言式微却步了,她站在小石桥那里,想到母亲的死,她实在不想多望言齐一眼。
    言式微正要掉头走,言齐就骂道:“你也是个不肖女!我是最疼你的!到这时候,你居然不管我的死活?和顾双城这个讨债鬼一样狠毒!”
    听到这句骂,言式微顿时红了眼眶,是啊,她确实曾经得到过比顾双城多更多的父爱,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言齐,随即讥讽的开口道:“我当是哪个不要脸的乞丐来家里了,没想到是父亲您亲自来了?”
    “你……”言齐这会儿真是气上心头,拿起剑就要劈开言式微,言式微并不害怕,她吼道:“你害死妈妈还不够,现在还要杀我?你杀呀,你杀呀,动手!妈妈在天上看着,她一定会后悔,为了挡了那一枪!”
    此话一出,言齐不动了,他缓慢的垂下手来,言式微笑着说:“动手啊,怎么不动手。我的好父亲。”
    顾双城坐下来抿了一口茶,她开口道:“式微,你回来的也正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筋糊涂了,新的二夫人卷款潜逃了,他不去追人,跑到宅里来喊打喊杀,还非要说曾经投资过我,要我还钱给他?哎。”
    “新的二夫人跑了?”言式微听见这句话,立刻呵呵一笑,她看向言齐,“跑了算什么,你有的是钱,再娶十个好了。”言式微想起当初在老家的祠堂,她的母亲是如何被逼退的,她的父亲又是如何迎娶新人的……“如果你现在没钱娶,女儿帮你娶,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只要您还有一口气,我就给您娶!”
    “混账!”言齐怒喝,他指着顾双城,说:“式微,你是爸爸的好女儿,你是爸爸唯一疼爱的女儿,当初杀了人,爸爸保得是你,我和你妈妈离婚,也是族内议定的,你妈妈没有给我生下儿子呀,你让我怎么办呢?现在你不是要和爸爸算旧账,而是要和顾双城算账啊!她坑了我很多钱啊!”
    言齐最擅长把白的说成黑的,言式微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以至于连她也不相信顾双城曾经和言齐签过合约,她淡淡一笑,“保住我的人是双城,不是您。如果不是她进了监狱,那么就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人,只有我为您而死的母亲,还有就是姑。”
    言齐顿时哑巴了,曾经的言式微多么听话啊,如今完全都不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了,他那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居然也背叛了他?他连忙拿出合同,给言式微看,说:“式微,你看,你看,爸爸说的都是真的。顾双城居心叵测,她是算计着把我的财产都套牢了,再来个死不认账啊!言战根本不是言家人,她不是你亲姑,怎么可能把你当做亲侄女去看待,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血浓于水,你不能不认爸爸。”
    顾双城淡淡的吹了一下茶叶,随即重重的喝了一口温煦的茶水。
    她抬起头来,说:“式微,你还是看一眼吧,看看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言式微笑了。
    她看也不看那合同,只目不斜视的盯着言齐,说:“你让你外头那些情妇去看吧,你让她们认你去吧。”
    顾双城也笑了,她看了阮晶晶一眼,阮晶晶心里刚刚还是攥紧着的,这会儿完全放下来了,言齐真是折在自己手里了,现在居然连言式微都不信那合约是真的,阮晶晶不禁雀跃起来。
    言齐的合约是真的,但无一人相信。阮晶晶开口道:“顾董,我给您去拿龙舌兰香水,您看,事情差不多,我们该回医院了。”
    顾双城点头,言式微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谁住院了?是姑吗?”
    “是的。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得赶回医院照顾她。”顾双城目光淡淡的看向言齐,“他,就交给你了。”
    “顾双城,你给我站住!”言齐疯了似的跑过来,宝剑直指顾双城,那剑气分明是要夺人x_i,ng命!
    刹那间,老陈一声令下,也顾不得言齐是不是要自刎了,十几个保安全都冲过去,死死的按住言齐,言齐手中的剑被生生的夺下来,他狂骂顾双城道:“你这个孽女!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畜生!”
    顾双城不慌不忙从女佣手中接过来刚做好的龙舌兰小点心,她不言不语的望着言齐被十几个人那么按着——扑腾着——谩骂着——用要杀了她一百遍的眼神瞪着她——用要活剐了一千遍的口吻诅咒她,她觉得通体舒畅,就拿着龙舌兰小点心轻轻的走过来,言式微压根就从来没见到言齐这样狗急跳墙过,不,简直就是狰狞如洪水猛兽,她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女佣扶住了她,劝道:“式微小姐一路风尘仆仆,这不是刚回来吗,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哎,二爷闹了这么久,总算消停了。”
    言式微默默的点头,由着女佣们扶了回去。
    顾双城走到言齐身边,居高临下望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蹲下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无限逼近自己的脸,言齐被她这个动作弄得心头一震,他提起一口气来和顾双城对视,顾双城就这么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将会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嗷嗷无助的这么趴在地上。”
    “你……”言齐不敢相信这就是顾双城,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那么多钱砸进了这个白眼狼口袋里,还以为能挽回亲情?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言战没有对你动手吗?”顾双城使劲的攥着他的头发,望着这张令她作呕的父亲“慈祥的脸”,言齐吃痛,吼道:“你这个畜生,给我放开!”
    “因为在她眼里,你还是一个人。”顾双城松开手,言齐觉得他天灵盖上的英俊的短发快要被揪下来了,他疼得龇牙,顾双城又说,“而在我眼里,你只是一条狗。”
    言齐正要再骂,顾双城立刻按住他的头,将他的脸整个按进土里,恰巧这一块小园子的土被松过,将要种上几棵果树,顾双城越按越用力,十几个保安渐渐都松了手,言齐的双手双脚先是扑腾着,后就开始抽搐,最后只发出一点一点麻木的颤抖,陈管家深吸一口气,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他正要开口的时候,顾双城像是知道似的松了手。
    阮晶晶手里拿着一瓶龙舌兰香水,她走过来一看,不由心下大骇,小声说:“你这样会弄死他的,他不是闹了一夜了吗?还有气让你玩?”
    顾双城蹲在地上,就这么看着不动了的言齐,她拾起一旁弄皱了的合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非常清楚,这份合约是正当合法的,清楚的写了言齐本人投了多少进顾氏,但又怎么样呢。
    言齐就这么趴在那里不动了,十几个保安不敢说话,陈管家走过来,把言齐的脸从坑里捞出来,言齐面色青紫,陈管家拍了一下他的脸,言齐就晕晕乎乎的半睁开眼睛,顾双城这时候站了起来,当着言齐的面,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的撕毁了合约。
    言齐拼劲全力伸出手去,要够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他仅剩的唯一资产了,直到顾双城撕完了,言齐也还是没抓到那合约的边儿,顾双城看着他,随即将一片片合约撒上天空,风一吹,那合约飘得到处都是。
    满天而落的白色纸屑如同是喂给新坟头的纸钱一样,言齐两眼发花,耳朵也呜呜作响,他恍然觉得自己是被装进了坟墓里,到处都是纸钱乱飞,他惊恐的望着顾双城,上嘴唇和下嘴唇搭在一起,好像还是说了一句,你这个畜生,顾双城嫣然一笑,说:“彼此,彼此,我亲爱的父亲。”
    顾双城转过身去,细心的吩咐道:“陈管家,人得好好看着,还得找医生过来。他既然这么想钻进来,到底是一家人,就再也别让他出去了。”
    陈管家点头,言齐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阮晶晶扶着顾双城,两人走到地下车库,准备要返回诊所,阮晶晶小声汇报道:“新的二夫人已经信守承诺,把言齐的大部分资产转入顾氏内,您给她的手续费,她非常满意,不过她把他现在在外头的房子转手就卖了,难怪他这样啊。”说到这里,阮晶晶又后怕的说:“你刚才……真不怕他窒息吗?”
    “我在白山的时候,也是被人这么按到烂泥里头。”顾双城说。
    ☆、192濯濯如光
    忽地。
    有几束近乎瓷白的阳光从枝头如瀑布般倾泻下来,顾双城向车窗外看过去,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赤色的屋檐,金色的牌匾,明黄色的光圈四处悬浮,她眯了眯细长的眼睛,整个街头被笼罩在浓浓的阳光里,街头的行人或站或坐,或独自一人徜徉,又或三五成群的勾肩搭背。
    “前面的十字路口正堵车呢。”前方就是吴定慧女士的私人诊所了,若是堵住了,必定是又有不少媒体车赶赴“前线”看着呢。“记者怎么又忽然多了起来?”
    “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当初言忱死的时候,言氏集团的发言人也是两天后正式发布死讯的。这些媒体,恐怕是孤注一掷。”顾双城回答道。
    连日来微蓝色的阳光已经缓缓散去,眼前的阳光澄澈如没有波澜的一汪静水,顾双城开了车窗,车子从言宅开出来后,一直开得很快,这会儿堵住了,开得缓慢,眼前这数十辆轿车的车轮子缓慢如蜗牛翻身,纷纷化作是在静水之上的一叶叶扁舟,静水浮舟,悠悠前行。
    “那束花挺好看的。”顾双城指着一家花店外的一簇又一簇的玫瑰,阮晶晶瞧了瞧前头的阵势,很明显这车且堵着呢,她说:“你要去买花?”
    顾双城点点头。她把那瓶龙舌兰香水揣进口袋里,拿起龙舌兰小点心,对阮晶晶说:“你坐在车上吧,我买完花自己走过去,这最起码得等半个多小时。我想她了。可能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等我回去呢。”
    “我必须陪着你。”阮晶晶也下了车,两人穿过一片片停滞不行的扁舟,向那花海走去。
    与顾双城推断的完全一致,私人诊所外的记者已经越来越多,他们且都是参照着当年言忱过世时候的光景来的,等得就是一篇正式的死讯通稿。
    诊所里的医生护士们透过玻璃窗一看,那记者乌压压一片看得人心头慌慌,于是便有没见过世面的小护士就纳闷的说:“见着心急的,没见过这么心急的,病人家属不得气死吗?一大帮人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死哩。”
    “嘘嘘——院长说了,不准议论。这帮记者真是一点善心都没有。两天都没消息,那就是没事儿啊,还等着。哎。”
    “就是,堵了两天了,有时候急救病人过来,这帮记者就一顿乱拍。吓得急救病人差点咽气了。”
    “不说了,不说了。她,那个她,醒了吗?”
    众人摇头,若那个她醒了,这帮记者早该自行离去了。
    护士们小声议论了一翻之后就各自工作去,每个走廊里都有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换班的时候又到了。
    小推车上放着各式药水和针头,推得快一点的时候,就会发出轻轻的碰撞声,那碰撞声通过走廊里的阳光这么一传播,袅袅地那般落入梦里来,就像是银铃般清脆的声响——言战在沉沉的梦里听见了这声响,她的手指动了两下,嘴唇也动了两下,最终,那银铃声让她觉得分外刺耳,她睁开眼睛,一室的阳光澄白澄白的,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光里——无所遁形。
    “双城……双城?”言战看见蹲在地上玩玩具的【双城】,她在阳光里,穿着浅白色的裙子和深棕色的小皮鞋,她叫她的名字,她唤她过来,【双城】却只是自顾自的玩着,偶尔回过头来冲她笑。
    在阳光里,她冲她笑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和她的唇,她就像平时一样站在那儿冲她笑。
    “双城……”言战喟叹似的又唤了一声,【双城】站起来,她放下了玩具,就这么看着言战,又冲她笑,喊着,姑姑,姑姑。
    隔壁病房的连如白和陈祁东已经两夜没睡,阳光从云头穿下来,落满室内,陈祁东揉揉眼睛,他走到窗边,听了听正门口记者们的动静,“这群记者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沈嘉盛压着,不让出声。”连如白打了个哈欠,“现在言战的民意票正在回升,不是有人打趣吗,说这些人肯投票给言战,就是因为她反正都‘死了’,投给她也无益。”
    “你困了就休息一会儿。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了。”陈祁东最后看了一眼账目之后就摘下眼镜,靠在病床上睡了。
    门外的保镖也开始打哈欠。
    顾双城捧着一束花,提着龙舌兰小点心,从诊所的地下车库里头的应急通道进到医院里的,护士门看到她,都笑了笑,顾双城也破天荒的开口道:“你们好。”
    她大步向前走着,阮晶晶便大步朝前跟着,两人步伐松快,很快就到了言战的病房外,锦绣见她们回来了,就问:“宅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一点小事而已。”顾双城冲锦绣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锦绣摸不着头脑,不过也肯定了是没出什么大事,她开口道:“三小姐一直睡着。”
    顾双城点点头,她正要轻轻的拧开门把,却发现门把是松的,门是掩着的?
    “你刚才进去过?”顾双城问锦绣道。
    “没有。”锦绣回答道。
    顾双城立刻推开门!门一开,病床上空空如也。
    一室灿白的阳光,唯不见此刻应该躺在床上的言战。
    “言战呢?”阮晶晶低声一问。
    顾双城没出声,她走进病房里,走到病床前,摸了一下被子的温度,她看向已经燃尽的醒神香已经只剩下一簇灰烬,她又走进内室的洗手间和小厨房,伸手拨开洗手间内的浴帘。
    没有言战。被子已经冷了,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没有言战。她没穿鞋子,拖鞋和鞋子都放在那儿。
    没有言战。洗手间的盥洗台上没有一点水珠,她没有洗脸,也没有刷牙。
    没有言战。她起来了,厨房里的水杯没动过,她一口水也没喝就走了。
    没有言战。她走了。
    顾双城把双手cha进头发里,又立刻用右手捂住嘴巴,她又四处看了一眼,她张张嘴巴,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锦绣开口道:“这不可能,我只到医生的值班室去了一趟,只在那儿呆了十分钟不到。”
    “你看见她了,对吗?”顾双城看向锦绣,“你看见她醒过来,起床了。”
    第一句是疑问,第二句就是肯定了,锦绣觉得顾双城在用眼神给她判刑,用言语给她行刑,她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双城小姐,我去值班室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她真的一直睡着。”
    顾双城用力握住锦绣的手,“你不必害怕。我能理解任何人的贪婪之心,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放她走,多少钱?她给你开了支票?嗯?”顾双城开始撕扯锦绣的衣服,锦绣吓得哇哇直叫,顾双城的双手冰冷而坚韧,她像个秃鹫一样在啄食她的血r_ou_,她推开顾双城,阮晶晶握住顾双城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在暗暗发抖,“顾董。顾董。”
    顾双城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的拳头抵在唇上,眼圈立刻就红了。她看向锦绣,“你不能相信她的话。她身上没有一分钱,你比谁都清楚,她的一切都在我手上。我知道她一定给你开了一个天大的好条件,是吗?”顾双城指着锦绣,锦绣吓得站到阮晶晶身后,她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看见三小姐。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支票。我一直在门外看着。她明明一直睡在那里。”
    顾双城转过身去,走到床前,呼啦一下整个就掀起了已经冰冷的被子,她握紧被子,又看向打点滴的针头,明晃晃的血迹,言战自己拔了点滴。顾双城又立刻飞奔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子,朝下一看,阮晶晶心下一沉,难道言战跳楼了吗?
    外面的阳光愈发刺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去望,阮晶晶皱皱眉头,一眼瞧下去,楼下的草坪好好的,没有什么“尸体”正匍在那里。
    “顾董。”阮晶晶眼望着一滴又一滴眼泪从顾双城的眼睛里落下来,那泪珠坠楼而亡,滴落到楼下的草坪里。
    “我没事。不用扶我。”
    顾双城又看向锦绣,她还没开口问,锦绣就已经吓哭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城小姐,我没收过三小姐什么支票,我一直看着三小姐。”
    “她刚刚还躺在这儿,她那样虚弱,又怎么会走得远?”顾双城张张嘴巴,她推门出去,直接闯进隔壁病房,保镖们被她的样子吓得没敢阻拦,打盹儿的连如白和陈祁东也被吓醒了,顾双城站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言战在哪儿?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言董不是在隔壁病房吗?你这话什么意思?”陈祁东先醒了,被顾双城的眼神和语气都惊得出了半身冷汗,他立即站起来,“顾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言董呢?”
    顾双城立刻翻找了这个陪护病房,她翻遍了,也还是没找到言战,她冷笑着,又鼻酸的眼泪簌簌,连如白立刻冲到隔壁病房,一看言战不在,他立刻跑回来,说:“我只睡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事儿了!”
    顾双城立刻揪住了连如白的衣领,声音沙哑的问:“你的外套和鞋呢?”
    “我的外套不是在那儿……”连如白指着靠进门的挂衣架,可是他那件新买的厚套头休闲灰外套不见了,一双厚实的运动鞋也不见了?
    “你的外套和鞋呢?你见过言战是吗?她来了你们的房间里,她一定来过,她拿走了你的外套和鞋子。”
    连如白大惊,“不可能,言董来过的话,我肯定知道。……不对,我刚才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她进来过。”
    “告诉我,是不是你带走她了?”
    “不是。我为什么要带走她?她明明……”连如白猛得深吸一口气,因为顾双城已经拔枪了,她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颅,仿佛下一秒只要他回答他没看见言战,他就得成枪下魂。
    “顾小姐。请你冷静一点。我们不可能带走言董。”陈祁东看向阮晶晶,希望她能劝着一点,陆子曰夫妇已经打道回府了,这会儿没人劝得住顾双城。
    顾双城看着连如白,连如白不敢妄动,他前一秒还在猜测是顾双城把言战给藏起来了,反口来咬他们,说他们把言战抬走了,这一秒,他的脸颊上已经落满了顾双城温热的泪水,她就这么用枪指着他,就这么把手扣在扳机上,用那样绝望无助的泪眼望着他,连如白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说:“孩子。孩子。你把枪放下。她走不了多远,医院走廊上时时刻刻都有护士,我们得找。孩子。孩子。相信叔叔。言董肯定还在医院里,我们得找。孩子,不能乱。”
    “顾小姐。请你放下枪吧。”陈祁东看着顾双城的食指就这么扣在扳机上,只要轻轻用力一动,连如白的命就没了。
    “顾董。顾董。把枪给我吧。”阮晶晶没想到这把防身的小手枪有一天会用来“枪决”言战御用军团的大将,她试探着要去夺顾双城手里的枪,顾双城“嘭”得一声就开枪了。
    一听见枪声,走廊里的几个护士叫成一团,立刻按下了室内的紧急呼救按钮。
    顾双城放开了连如白,她颓然的丢开了手枪。
    阮晶晶连忙捡起手枪,赶紧把连如白扶起来,说:“连总。连总。你赶紧起来。”
    顾双城一枪打在了墙上。
    陈祁东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我看她是疯了。”他立刻走出去,跟几个保镖一起走到服务台,对护士长说:“刚才不是枪声,是有孩子恶作剧呢。”
    护士长看向陈祁东沉着的脸,“哪个病房的孩子?真得惩治一下。”
    “不知道。就见着一个小孩,拿手机里的录音玩呢。赶快解除紧急呼救吧。”陈祁东面不改色的编着谎话,护士长也立刻就信了。
    但这会儿解除紧急呼救已经略晚,这一楼的走廊上已经乱成一片,护士和病人慌忙奔走,医院的男护工和保安已经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