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凉城，顾修云扬身站起，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还真是喜事连连啊！”
    “丫头，你刚领悟阴阳剑气，我便将斗霄十一重的粒子结构推演出来，而我那便宜弟子蓝冲河，也突破到了先天五重境，如今是时候了！”
    “惜命大哥，你要散去肉身？”顾月睁开眼睛。
    “不错。”
    顾修云微微点头，“第十重跟十一重的肉身法门尚可推演，但十二重触及最后一个险关，也是斗霄境最关键的一步，我必须先突破武道修为，才能尝试着演化。”
    “此外，黑云粒子观察许久，其中变化都已经融于心头，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武道修为的突破，必须肉身圆满，顾修云不可能散去地底虚空的肉身，若那样做，这辈子也拿不到天机盘，所以他只能散去众生域这具分身。
    “丫头，香火神道凝聚的分身暂且封印于此，由你掌管！”
    “好！”顾月应声点头。
    青色身影消散开来，包括留在众生域的分魂千丝念。
    一团黑色云气盘旋在虚空中，试图吞吸散落的灵机，被顾月伸手抓住。
    刹那间，阴阳剑气纵横，黑云崩溃，只剩下指间丝丝缕缕的一截。
    ……
    地底虚空。
    寸许大小的血肉身躯坐在天机盘上，本源之力如潮水般涌入血肉深处，片刻后，肉身增长到正常形态，气息格外凌厉。
    “斗霄九重境肉身，无法承受虚空潮汐的破坏，不知道十一重能否做到？”
    顾修云瞧了眼独角巨兽干裂的嘴巴。
    独角巨兽可以在虚空中长期驻留，可见虚空潮汐跟浑浊气流都无法伤到它，只要达到同样层次，就能走出这片空间。
    “先突破吧！”
    顾修云盘膝端坐。
    周身真气涌动，粒子结构沿着某种轨迹向更高层次演变。
    此刻这片空间只剩下他一人，顾月肉身强度不够，留在地底虚空也没有意义，早早就散去了肉身，返回众生域。
    斗霄第十重法门，顾修云早已推演出来，甚至第十一虫也已经推演成功，突破起来自然轻而易举，短短片刻，便将粒子结构推至完美状态。
    轰！
    心神中仿佛闪过了一道惊雷。
    刹那间，肉身、真气、灵魂力量都开始急剧增长，相比第九重，第十重的真气肉身更加强横恐怖。
    灵魂念力依旧处于真魂层次，但比起先前紧密凝练了许多，每一丝念力都透着莫名的光华。
    “武者若能达到极致，心神念力，恐怕不亚于分魂千丝念。”
    顾修云自语道。
    分魂千丝念修炼起来费时费力，第一重只能分化出两枚魂念，第二重分化出九枚魂念，再往后，修行耗费的时间越来越久，根本算不上一门顶尖的秘法，若非如此，时空殿主人也不会任意传授，连限制都没有。
    而武者的魂念，随着修为提升，本身也在不断蜕变，这种变化远比仙道修行者强大十倍百倍。
    只要达到足够高层次，每一丝魂念都不亚于分魂千丝念的效果。
    ……
    半个月后。
    顾修云的肉身、真气达到圆满，开始冲击斗霄十一重。
    这一次，用了足足七日，才终于突破。
    第十一重粒子结构，已然接近斗霄境的极致，粒子中隐隐出现顾修云的人形虚影，除了虚影之外，还有一座小型的空间，也在逐步成型。
    “自己选一条路吗？”
    顾修云默默感受粒子结构的变化，心有所感。
    武道之路踏入真意境，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将粒子不断扩张，形成庞大的空间乃至界空，亿万万粒子凝聚在一起，无数界空之力融于一身，可想而知，那是何等伟力。
    第二个方向，则是凝聚人形虚影，将粒子不断填压，随着修为增长，粒子越来越沉重，密度也越来越大，直至化作一颗颗黑洞，亿万黑洞聚于己身，便是武道的终极。
    两条路都是对的。
    选择第一条路，就要潜心参悟阵道，维持一座界空，必须对阵法感悟达到极深层次，何况是亿万万彼此相连的界空。
    选择第二条路，则要吞吸海量本源之力，并且将肉身、真气、灵魂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以说，第一条路其实就是诸天界域炼体一脉的原型，以阵道为桥梁，降低了武者修行的难度。
    而第二条路，没有任何取巧，一遍遍打磨肉身，壮大真气，淬炼灵魂，直至可以承受更高层次的粒子。
    “到底该走哪条路？”顾修云心中在思索。
    想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头绪，他扬身站起，朝着独角巨兽的嘴边走去。
    刚越过巨兽嘴巴，一股虚空潮汐迎面涌来。
    无声无息间，肉身被湮灭了两成。
    “斗霄十一重境，对虚空潮汐的抵抗力的确增强许多。”
    顾修云微微摇头，斗霄第十一重肉身，相比第九重强了将近一倍，杀伐战力也增长了许多，但依旧无法抵挡虚空潮汐，更别说穿过遥远的空间，返回众生域。
    “这片虚空如此诡异，或许藏着某些隐秘，先探查一番。”
    顾修云身形一晃，庞大至极的肉身力量与真气相融，速度瞬间飙升到堪比飓风的地步。
    这已经是他在地底虚空行走的极限速度。
    虚空力量格外沉重，每一处空间都在压迫着身体，没有斗霄境武者的肉身，刚一来到此处，就会被压成粉末。
    呼！
    虚空潮汐此起彼伏，不断消磨顾修云的肉身血气，刚走出百里，体内本源之力已经折损小半。
    “咦，那是什么？”
    顾修云越过独角巨兽的头颅，看到了其背后倚靠着的巨山，茫茫虚空格外幽深，昏暗的光芒深处，一堵巨山横陈倒塌。
    此刻距离山体最近的位置只有两千里，顾修云目力何等惊人，山体中每一块山石都清晰可见，而那些浑浊的气流，就来自山石深处。
    越接近巨山，浑浊气流越浓郁。
    “难道这座山，就是虚空压迫力的源头？”顾修云心中微颤。
    他如今是何等实力，都无法抵挡虚空潮汐，更不敢接近浑浊气流，而巨山深处，弥漫着无尽浊流，一波又一波的潮汐，涌入巨山深处，顾修云无法想象，眼前的巨山是何等存在？
    “巨山附近都是浑浊气流，接近不得，先绕着它走一圈，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顾修云抬起脚掌，几步落下，整个人如同电芒般划过虚空，飞向另一侧。
    片刻后，他瞪大眼睛，脸上透着愕然与震撼。
    巨山另一侧，竟然是一只千里宽的手掌。
    五根手指清晰分明，指甲散发出微弱的亮光，毛发像是一座座山峰，矗立在巨山山脉内。
    而那堵横陈倒下的巨山，分明是一根手臂。
    手臂连着手掌，飘在虚空中，掌心满是黑色焦痕，几滴湖泊般的鲜血清晰可见，随着虚空潮汐起伏晃动。
    手臂另一端断了开来，观其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的。
    “一根手臂？这座巨山竟然是一根手臂？”
    顾修云大口喘息，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
    众生域最底部，天机盘世界的最深处，甚至连天机祖师都不知道的虚空中，竟然有一根手臂。
    手臂弥漫出的无形压迫力，就能让斗霄境武者的肉身崩溃。
    引动的虚空潮汐，连顾月这等六重境武者也无法承受，第九重境的顾修云，最多支撑两波潮汐。
    而那些浑浊气流，更是恐怖到不可想象。
    顾修云望着远方巨山，感到心神震撼，“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如此可怕的手臂，就算是尊者，也无法与之对抗吧？”
    话音落下，一缕浑浊气流顺着虚空潮汐飘到身前。
    噗嗤！
    强悍之极的十一重境肉身瞬间崩解，化作纯粹的灵力，被浑浊气流吞噬。
    陨落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浑浊气流深处，有一颗极其微小的粒子，粒子蕴含无尽威能，就像是一颗黑洞，吞噬着天地万物。
    “原来虚空深处的手臂，也是一位武者。”
    顾修云心中恍然。
    ……
    独角巨兽的下颌中。
    天机盘忽然亮起，一丝血肉快速成长，片刻后恢复人形。
    “地底虚空，居然有一根手臂，而且是武道终极的手臂，粒子化作黑洞，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
    咕噜！咕噜！
    源源不绝的本源之力涌入体内，就像是长鲸吸水一般，短短片刻，顾修云体内的本源之力便达到了极限。
    每一颗粒子，每一个细胞，每一丝血肉中都填满了本源之力，如此庞大的力量，可以支撑他厮杀百年。
    但若进入虚空，最多两个时辰，就会灰飞烟灭。
    “再探查一次。”
    顾修云毫不犹豫离开巨兽嘴巴，朝着巨山所在疾行而去。
    庞大的山脉被浑浊气流包裹，偶尔露出些许空隙，浑浊气流是黑洞粒子的威能显化，每一缕气流中，都有一颗黑洞粒子。
    顾修云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浑浊气流，缓缓接近巨山所在，并将目力提升到极致，仔细观察山石结构。
    就在这时，一缕随意飘荡的浑浊气流仿佛被顾修云的肉身所吸引，竟然无风自动，横移半丈，融入顾修云体内。
    噗嗤！
    气流刚一钻入体内，整个身体便冰消瓦解。
    斗霄十一重境的肉身，在浑浊气流面前，还不如一块豆腐。
    ……
    巨兽嘴巴里，顾修云再次复活。
    “没有虚空潮汐，浑浊气流怎么会主动攻击我？难怪肉身血气也会对黑洞粒子产生影响？”
    顾修云紧皱着眉头。
    他已经尽力接近巨山，方才短短片刻，接连催动了藏元遮天相跟过往迷离相，却依旧没能避开黑洞粒子。
    “再试一次。”
    嗖！
    青色身影飞出嘴巴，朝着巨山疾驰而去。
    半柱香后。
    顾修云第三次陨落。
    一炷香后。
    第四次陨落。
    ……
    死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找到一条合适的通道，来到巨山附近。
    山石嶙峋，每一根毛发都犹如耸立的山峰，表面凹凸不平，布满鳞甲状物质，毛发似乎挡住了浑浊气流跟虚空潮汐，山峰间的空隙格外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顾修云将身体尽量缩小，只有半寸左右，沿着空隙慢慢深入，走了许久，终于来到手臂的表面。
    眼前排布着一块又一块陆地，彼此相连，粗大的纹络延伸到天地尽头，陆地上还有些散碎山石，似乎来自手臂本身。
    “山峰不能触碰，陆地也不能触碰，那些散碎的山石呢？”
    顾修云分出一截肉身，抓起山石。
    呼！
    莫名能量涌入体内，极力摧毁血肉真气，片刻后，整个身体彻底崩坏。
    顾修云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喜色，“散碎山石的破坏力远比山峰陆地弱的多，似乎深处的粒子结构已经崩塌，只要我的修为更进一步，就能触碰它们！”
    他探查巨山许久，不就是为了这些山石残骸。
    武道终极存在的手臂何等可怕，即便是一颗粒子，也不是顾修云可以承受的，但既然这根手臂被人折了下来，而且彻底失去了意识波动，就说明手臂的拥有者曾与人厮杀，其身上肯定留着伤痕。
    有伤痕，就有死去的皮肉。
    皮肉中的粒子结构已经崩塌，不复先前威能，但对顾修云来说，这些破败的皮肉价值无量，因为它代表着修行方向。
    顾修云当即飞身落下，抓起一块山石便朝着巨山外围飞去。
    山石跟掌心接触的刹那，源源不绝的破坏力涌入周身，十个呼吸，百个呼吸，血肉不断崩塌……
    终于，顾修云强撑着身体返回巨兽嘴里。
    将山石放在天机盘旁侧。
    而这时，他的身体只剩下小半截，本源之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成功了！”
    顾修云脸上露出笑容。
    一块小巧的山石，却代表武道终极方向，只要潜心参悟，突破斗霄十二重境，乃至跨入武道真意境，都不再是问题。
    顾修云盘膝端坐，开始推演第十二重境的粒子结构。
    至于方向，肯定是黑洞。
    有一位走黑洞粒子路线的武道终极作为指引，还去走世界粒子方向，那不是白痴吗？
    虚空恢复宁静。
    独角巨兽依旧在沉睡，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顾修云双手翻飞，九元算、推演六诀同时运转，并将山石放在胸前，仔细感应其深处的粒子结构。
    ……
    无相天。
    陨星海中，白空泽分化出一道分身，四处飘荡，等待天机遗脉开启门户，潜入其中。
    然而，足足等了两个月，陨星海仍旧是一片死寂。
    “天机遗脉真的放弃了？”
    顾修云心中疑惑。
    天孤上人再怎么说也是真意境大能，图谋数万年，会这么轻易放弃？
    他尝试着催动九元算，观察天机遗脉的几位上妙真人，发现那几人都驻留在深海宫殿外，脸色悲怆，似乎仍未从天机盘遗失的痛苦中恢复。
    紧接着，他又推算天孤上人，却发现对方的命运轨迹被迷雾遮掩，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看清。
    “藏元遮天相！”
    顾修云深吸一口气。
    天孤上人这么做，肯定是为了防备自己，同为天机修行者，施展藏元遮天相掩盖自身，是基本操作。
    “还是得小心点，天孤上人知道我的手段，就算真的找到对策，也不可能再告诉麾下族人。”
    白空泽依旧徘徊于陨星海深处，等待秘境门户开启。
    ……
    天机遗脉，深海宫殿中。
    天孤上人盘膝端坐，跟数十年前相比，此刻她的容貌更加枯朽，但精气神却强烈许多，眼眸中透着森寒杀机。
    “藏元遮天相被触动了！”
    “小辈，你又在探查本座？”
    天孤上人嘴角溢出冷笑，“当真是谨慎啊，这么多年来，本座已经潜匿踪迹，连宫殿都不敢走出一步，你依旧不曾放弃探查。”
    “没关系，快了，很快就是你的死期。”
    天孤上人手里抓着一枚玉简，记载着天机祖师箴言的玉简。
    多年来，她几乎每日都在寻找夺取天机盘的办法，却始终没有结果，直到三年前。
    天孤上人重新翻阅天机祖师的箴言，发现了一段话。
    一段跟天机盘没有关系，非常突兀的往事，往日里，天孤上人从未在意这一点，但如今，她忽然明白，天机祖师究竟是何用意。
    天机盘尚未圆满，还需要最后一份灵材。
    那份灵材，就是顾修云。
    “只要你还没有炼化天机盘，本座就有成功的机会，祖师，我会帮你完成最后一步，天机阁终将复兴。”
    淡淡的声音飘荡在宫殿内，天孤上人模样越发苍老，体内甚至已经有死气弥漫。
    然而，再浓烈的死气，也掩盖不住那股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