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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积年厉鬼着青衣
    陈邬近日来,心境极好,倒也不光是因摆脱开家中血盆口的雌虎,而是平日秋来,山间虎豹豺狼大多是勤快得紧,赶在隆冬萧条前,囤积些血食抵寒,连寻常猎户秋时外出行猎,皆需谨慎,免得葬身虎狼腹中,山间鸡兔鸟鹿,大多也是稀缺,罕有外出采食,皆为避开饥肠辘辘的巡游凶兽。
    但陈邬此番外出,却是不曾耗费多少功夫,便逮着两三已然换上鹅黄毛皮的肥兔,五六尾锦鸡,昨日还险些袭杀头皮毛鲜亮的野鹿,只是一路沿血迹追寻,却是深走山涧当中,仍旧不曾见着那头负创野鹿,为保性命无恙,免于虎狼侵袭,不得已才停住脚步。
    秋深时节,夜色拂山总不忘携裹寒气,由头至足,皆是被这阵寒气所伤,涌灵台走三里,通体经络都似是叫秋寒冻得结实,且不说挣动不得,久不遇暖,只恐要冻得体魄大损,即便是陈邬平日体魄也算得硬朗,也不敢逾越这等行规,匆忙点起篝火,拾上数堆干柴,围绕周遭,自个儿则是凑到当中火旁,略微烤去弓刀之上湿气。
    猎户当中讲究,秋日山间多半有潮寒两气,刀置鞘中,极易锈穿,饶是弓背潮滑,日后用时也常有脱手,故而但凡生火,便需将弦垫弓臂一并烤干,以免失手或是应对不得虎狼;周遭围上柴草,乃是免得夜里被狼蛇偷袭得手,故而打盹休憩前,必将周遭也点起篝火,一来为驱猛兽,而来也为取暖。
    背弓行猎近二十载,陈邬自然晓得其中行规,饶是这一路上都不曾瞧见虎狼踪迹,也需多添几分留意,睡梦当中葬身虎豹腹中,死斗时节弓身脱手的猎户,向来不少见,故而即便是山间寂静,看似平静寻常,也需耐着困倦将周遭布置齐备,才好休憩一阵。
    陈邬合眼,才欲安眠时节,却是无端想起前阵子村落当中传闻,说是有人曾于四五更时瞧见,有位身着青衣的女子飘然而至,身形飘忽不定,像极话本当中艳魂厉鬼,倒也不曾伤人,只是反复问询一处地名。此事惊得村落中人无不丧胆,几日前还请来位瞧着便有几分奸相的云游道人,摆过三五回香案,使柄悬满铜钱的桃木剑,装模做样拜会八方仙家,含口酒水冲符纸当中一喷,映出张简陋鬼脸,说是已然替村中人祛了伥鬼,随后收了银钱,扬长而去。
    早年间陈邬也曾学旁人,在外走过一遭江湖,虽无奇遇,更没遇上什么仙人,同话本当中所写那般,使个袖里乾坤的手段将他掳进仙家,死皮赖脸收为亲传弟子,但总归是见识过不少江湖手段,身手亦是磨练过数番,比起当初高过不止一星半点,早瞧出那云游道士所使的手段,分明是江湖中惯用的唬人伎俩,不由得对此嗤之以鼻,却不想又是挨过自家婆娘一通狠骂,不得出外暂避风头。
    “想来小爷也曾想着走马江湖,身旁女侠环绕,每逢出刀出剑时节,总有些至交好友或是狐朋狗友叫好声不绝,如今怎得却是沦落至此,未免也忒气人了些。”瞧面相已有而立之年的猎户翘起腿来,拍拍裤脚青泥,困意徐来,却是如何都难以安睡。
    “大志未酬,那便去尝试一番,起码若是闯不出名头,家中尚有发妻等候,到那时节再安下心来过活,岂不也是一件好事。”
    陈邬悚然,猛然睁开双目,往四周瞧去,但除却方才散于风中的话语声响,再不见一物。
    有女子自山中寒风中飘荡而来,身如枯叶,竟是立身于树梢上头,单足踏梢头,冲陈邬微微一笑,这才随风落地,也不顾什么客套二字,坐到篝火旁。
    陈邬喉咙滚动,皱眉打量许久,才冒出句问询,“姑娘既有影,大抵便非鬼怪一类,此间夜半深山,为何独身上山,就不怕遇上歹人?”
    “谁人说身后有影存留,就不是积年厉鬼了?”女子一身青衣,摆摆手道,“前不久还去过处村落打听路途,却是险些吓得村中人三魂七魄尽失,寻来个假道士前来驱鬼。耗费不少银钱,总不能让这些位寻常百姓白白花费银两,这才不得已离去,却是不晓得我自个儿究竟何处像厉鬼。”
    陈邬只得干笑两声,“姑娘想必是身手过于高妙了些,穷乡僻壤中人,哪里曾经见过这等身法,随风来去譬如枯叶,难免会往那处想。”
    女子点头,神色并不生分,似笑非笑道,“可我见你这少年郎,似乎并无多少惧意,不知是见过鬼怪,还是见过这般身手的江湖人。”
    “走过两三载江湖,见过不少轻功了得的前辈,走檐攀岭自是不在话下,大概如同姑娘这般身法的前辈,应当也能找寻出几位,故而算不得惊慌,只是诧异为何来此地。”陈邬不动声色,将满是冷汗的脊背往身后篝火处凑了凑,勉强按捺住神色,轻声答复。
    江湖当中的确有踏花摘叶的有数高手,但能与眼前女子相提并论的,并无一人,此等身法着实诡异得紧,若非瞧见这女子并无恶意,恐怕陈邬已然抄刀在手,夺路而去。
    “许多人怕世间诸般蹊跷事,诸如什么鬼神上门,恶伥开路,但此等鬼怪,不见得心肠恶过常人,倘若是问心无愧,何来惧意。”
    那青衣女子倒是不曾介怀,凑到篝火一旁,皱起鼻头。
    篝火当中有烤兔两三,皆是金黄,原本陈邬打算便是小憩过后用些,却不曾想那女子竟是丝毫不客气,飘然而至,毫不客气拎起串烤兔,朱唇轻启尝过三两口,皱眉言说,“这兔烤得,全然不在火候,比起多年前吃过的那些,差的极远。”
    “瞧这话说的,烤鱼烤兔火候最难掌握,不是钻研十几年的厨子,估摸着也做不出那般可比珍馐玉食的成色滋味。”
    要晓得那童子,当初连锅台都不会使,可烤兔却是回回都酥脆得很。
    “此地距白毫山多少里?”
    “这姑娘可问对人了,”陈邬往远处指指,“翻过三道山峦,越三两小潭,略微往南走上十几里路,便能见白毫山,并不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