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阴影笼罩了谢庄，这将近五十米高的怪物，宛如千足虫一样富有节律地运动着他的触手，那尖端的绿色菱形晶片指向了谢庄，发出了蓄能般的低沉嗡鸣，周边的光亮徒然暗淡了下去，而那上百个尖端的光芒则瞬间变得无比刺眼。
    谢庄的神识能感知到这菱形晶片上不断增强的能量，卡·彭德莱没有用任何的超凡力量，就凭借他那得天独厚的躯体，制造出了这足以推动沉重的飞船在宇宙间高速航行的能量。
    当那些能量积蓄到了不得不发射的顶点，上百道纵横交错的光束，形成了一张遍布整个空间的密网，轻而易举地洞穿了这黑石所建造的高大建筑，在拳头大小的洞口边缘留下了熔融的痕迹。
    那些光束与谢庄擦肩而过，溢散的光热融穿了他的衣物，甚至擦断了他几根宝贵的头发，但就仿佛恰巧一般，居然没对他造成任何一点真正的伤害。
    高大的房间按了下去，暗淡得仿佛笼罩在厚实的黑纱之下，在卡彭德莱不再提供光亮之后，房间的边界也隐没在了无光的黑暗中。
    谢庄平静得眸子看着卡彭德莱，它触手尖端的幽绿色光芒像是即将死去的萤火虫，渐渐暗淡，但依旧足以反映谢庄那冷淡的面容。
    “你不害怕？为什么不躲？”
    卡·彭德莱好奇地询问，没有再进行任何的攻击。
    “躲了不就中了吗？”谢庄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幽黑的眸子倒映着巨大怪物的一小部分，“你不想杀我？”
    “不，噗嘶嘶嘶嘶”又发出了仿若煤气泄露般的声音，卡·彭德莱饶有趣味地说道，“我在宇宙中游荡了上万年，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不怕死的家伙了！我很好奇，很想要知道，是什么成为了你的倚仗？是什么让你不愿意信仰伟大的镜神？”
    “很简单。”谢庄语气平淡，但内里却充满了极为坚定的意志，“在一个修真者的眼里，无论新神旧神，亦或是你所提到的镜神，都啥也不是！它们或许无比强大，它们或许深奥神秘，但我要做的只是一步步提升，知道更多，变得更强，然后超越它们，取代它们！”
    “噗嘶嘶嘶嘶嘶……”卡·彭德莱嘲弄地笑着，仿佛听到了无比荒诞的事物，忍不住质疑道，“就凭你，就凭借着你们这样寿命不足百年，连神眷碎片都无法掌握，身躯甚至不能适应宇宙空间的家伙，也想要超越神？也想要取代神？无知！可笑！”
    “既然神会死，那取代神又有何不可？”谢庄冷笑了一声，纵身一跃悬浮在了半空，与那双鲨鱼般的眼睛对视着，“你的镜神不就死了吗？如果神真的伟大，神真的全知全能全视，那它为何又会死去。”
    “这……”听了谢庄的话，卡·彭德莱也不免动摇，他那双鲨鱼眼疯狂颤动着，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尽全力地说道，“那那又如何？只有神才能杀死神……”
    “既然如此，那同样是神，为什么有正有邪？既然如此，那些杀死镜神的又如何称得上是伪神？既然这个世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连神都无法避免，那我凭什么就不能超越神？”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也只能在这逞口舌之快！”卡·彭德莱全身心地抗拒着谢庄的说法，但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套大胆的逻辑充满了我行我能上的独特魅力，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所动摇，觉得自己也应该能够做到。
    但下一瞬间，回忆再次涌上了心头，母星破碎时那地动山摇、从星球内核产生的灿烂爆炸；
    无数族人背井离乡，但根本无法逃脱那光辉的伟力，在空旷的宇宙空间化为冰冷的尸体；
    在这个时候，是镜神庇佑了他们，用天地难及的超凡力量，以宇宙尘埃重新创造了新的星球，赋予了它们足以自保的超凡力量，对于他们曲径鲛人来说，只有镜神是唯一的真神，是他们唯一的救主。
    在这恐惧和感激混杂的复杂情绪中，卡·彭德莱看着谢庄，愤怒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说这些渎神之语了，镜神的仁慈和伟力是凡人难以企及的，当你直视它的时候就会明白，你应该畏惧，应该害怕，应该遵从它的意志！”
    “是吗？”谢庄一把抓住了卡·彭德莱褶皱的面皮。
    这身躯庞大无比沉重的诡异心头一惊，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大力抓起，脱离了地面，却是在它被话术动摇了心境的时候，一时不察，被谢庄成功地近身。
    “喂，卡·彭德莱，你说错了，该感到害怕和畏惧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对！”
    谢庄的声音低沉沙哑，那平静的低音仿佛带有特别的魔力，让卡·彭德莱的内心感受到了越发强烈的恐惧，那恐惧像是迷雾一样，从回忆中蔓延，转变为对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灵的恐惧。
    我为什么在战栗？卡·彭德莱的心中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个渺小的人类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力量没有任何的灵力加持，他的情绪和意志宛如神灵般强硬！
    不，我不该恐惧，但这股潜藏在心中的本能，让我忍不住退缩！
    这正是情绪控制在发挥着作用，在无孔不入的神识的帮助下，浓郁的恐惧潜入了卡·彭德莱的心灵之中。
    谢庄对心灵术的运用更加娴熟，这一次，他想看看能否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你心中的恐惧，都源自于你本身的不坚定，你在质疑神的权威，因为神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你们曲径鲛人不过是托庇在那所谓的神的身下，苟延残喘罢了！你们被卷入了神战，居然还满心的感恩！”
    “不，我们一族的灭亡，完全是因为邪神的疯狂！我们的悲剧，和镜神无关！”卡·彭德莱嚎叫着，它的思维更加混乱，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涌起，让它反抗的意志逐渐消散。
    “是吗？让你们在宇宙中逃亡，让你们族死得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敢说，与镜神都没有关系吗？”
    “……”卡·彭德莱的触须有些僵硬，它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盯着谢庄。
    “我知道你在追求着什么，你追求的不是一个死亡的神灵的复生，而是平复你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你追求的是摆脱这永恒的孤独，让你们的族群复兴和幸福！无论是让我信仰镜神，还是让那惨死的神灵复生，你都在追求着这份幸福与安宁！”
    “追随我吧，我来给你幸福与安宁！”谢庄的话语充满了魅力，卡·彭德莱看着那双仿佛蕴藏了无数星辰，追求着远大理想的眸子，心中不自觉地犹豫了起来，它意外地觉得，谢庄的条件极有说服力。
    “我……我怎么可以背叛我们生生世世的信仰呢？但是……他理解我，这世界上，只有他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