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氏族,甘奉姒首为主,复我越国,再争霸业!”
永宁氏首领带头,其他首领纷纷附和,道:“我等氏族,甘奉姒首为主,复我越国,再争霸业!!”
看着一个个氏族首领,拜倒在自己脚下,姒伯阳嘴角轻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道:“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伯阳年少德薄,无威无望,怎能为君?”
“况且,各部首领都是伯阳所尊敬的长者,德高望重。若以各位长者为臣,伯阳又该如何自处?”
永宁氏首领慨然道:“姒首切勿自谦,我等虽痴长几岁,却只是庸人之才,姒首固然年少,但有惊世的韬略,自当为君。”
“当今之世,是为大争,能者上,庸者下,我等虽长,不敢窃据名器,强自为之,也是害人害己。”
“唯有姒首一般少年英雄,才能操持名器于一身,在这大争之世,带领我等氏族于这天下九州,诸侯列国之中大放光彩。”
一些中小氏族首领,齐声道:“我等恭请姒首,开国建基,再造越国。”
姒伯阳面露难色,道:“这……咱们虽入诸暨,可是吕氏余孽仍在,此时开国,怕是难让其余氏族,心服口服啊!”
“姒首,我等氏族都已心悦诚服,还有谁敢不服?”
一位氏族首领径直叫嚷,道:“自亡国之后,咱们越人一盘散沙,苦之久矣。”
“咱们愿奉姒首为主,乃是顺应天命,顺应人心。如今天命在姒首,人心思定,谁敢不服,就是自绝于会稽,自取灭亡。”
众氏族首领,异口同声,道:“谁敢不服,就是自绝于会稽,自绝于越人。”
“姒伯阳,好一个姒伯阳!”立身于一众首领之中,章安氏首领甘籍默然不语,在见到姒伯阳面露意动后,心头暗叹一声。
在吕诸、姚纪二人或败或囚以后,放眼会稽一地,再无一人能与姒伯阳的匹敌。
此时此刻,这个越国国君之位,舍姒伯阳之外,还有能能坐得稳,还有谁能坐得住。
如此想着,甘籍压下复杂的心绪,拱手一拜,道:“我等甘奉姒首为主,开国建基,国祚万年,万年,万万年!”
众首领躬身一拜,道:“我等甘奉姒首为主,开国建基,国祚万年,万年,万万年!!”
轰!隆!隆!
风雷乍起,众首领呼喝之声,夹杂在风雷之中,竟传出了官邸,传入各大街巷,并且不断的扩散。
“……万万年!!”
短短几个呼吸,整个诸暨城的上空,都回响着众首领的劝进之音。
霎时间,天地似乎一静!
“这,开国……”
“是,要立国了吗?”
整个诸暨城邑,几十万人呆呆的望着官邸方向,无论是联军甲士,亦或是诸暨氏百姓,心头恍若被重锤重重的捶了一下。
轰!隆隆!!
“开国,开国,开国,”
在短暂的沉默后,分散在诸暨城中各处十数万兵马,轰然爆发。十几万甲兵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声浪震碎天空中的云霞。
“开国,开国,开国,”
这是自古越亡国之后,数万载饱尝亡国之苦的越人们,发自内心的声音。
永宁氏首领的这番劝进,或许当中功利心极重,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亡国之人命如草芥,会稽百姓苦之久矣。
这些会稽百姓,既没有高位者的惊世抱负,更没有枭雄们一展雄图的勃勃野心。作为最底层的百姓黔首,他们只想活着。
可是各大氏族连年征战,对这些百姓黔首们而言,就连活着都是那么的不易。繁重的劳役,把百姓压的几乎都快崩溃了。
毕竟,在数十上百会稽氏族之中,只有山阴氏的军功封爵体系,给了百姓黔首一个向上攀爬的阶梯,让其看到一点希望。
其他的氏族,为了最大发挥民力,对百姓的压榨,近乎达到极限。简直如同一根绷紧的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崩断。
就在这个时候,姒伯阳削平诸暨、上虞两大氏族,让会稽百姓看到一统的希望。
百姓心里明亮,知道会稽一统以后,不指望能休养生息,但数百万越人身上的压力,绝对能减轻许多。
对于某些氏族的高位者来说,统一的会稽,局限了他们的野心,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
但,对会稽数以百万计的越人而言,一个统一的会稽,无疑让他们有了一次新生。
一位位统兵大将神色振奋,高举右手,衣甲簌簌作响,大声呼喊:“天佑大越,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天佑大越,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一重又一重的声潮,在诸暨城上空盘旋。姒伯阳目光扫过身前的一众首领,神念映照着整个诸暨,沉默许久。
何谓众望所归,这就是众望所归!
在永宁氏首领开了个好头之后,事态的发展,就如脱缰的野马,蛮横的向着既定的方向飞驰,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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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湖上游,
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横断汾湖。
碗口粗的铁链,漂浮在湖面上,拴着一艘艘战舰,上面搭着船板,连接着一百零八艘战舰。
五万吴国水师,兵煞气息沉浮,一派肃杀之气。一艘艘巨大的战舰之上,悬挂着一面面旗旛,迎风猎猎作响。
撼山主舰之上,第五层舱室内,姬重濬面色冷漠,一旁的谋士徐先生沉默不语,二人漠然的审视着吕因寄、白礼的举止。
噔!噔!噔!
姬重濬手指,或疾或缓,敲击在桌案上,每敲击一下,都暗暗契合舱室众人的心跳。在其一下下敲击下,心脏隐隐作痛。
吕因寄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的望着案几上的酒樽。坐在吕因寄对面的白礼,手掌按在桌案,满腹心事,整个人焦躁不安。
舱室中的气氛,一度让在坐四人,生出一种隔阂感。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份隔阂越来越明显。
须知,诸暨氏一场大败,输的实在太难看了。不仅断送了吕氏万年基业,更是让吴人对其看低不少。
以至于姬重濬、徐先生两人,先前对吕因寄等人有多热切,此时的他们,就对吕因寄等人有多么的冷遇。
姬重濬态度如此鲜明的变化,吕因寄、白礼等丧家之人,自然知道为何。
只是当前,这支盘踞汾湖的吴国水师,便是这些吕氏余孽手中的救命稻草。
因此,吕因寄就是姬重濬对心有忿恨,仍要紧紧的抓住眼前的一线生机不放。
只因吕因寄心里清楚,姬重濬重兵在握,可以没有他吕氏残存的力量,一样能攻略会稽。
而他吕氏之人,若是没有姬重濬的庇护,在姒伯阳的联军面前,只会被人随手碾为齑粉。
在经过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姬重濬慢悠悠,道:“谁能想到,盘踞会稽万载,几有一方小国实力的吕氏,就这么完了!”
“可惜,可惜啊……”
这一番话过后,吕因寄的脸色,变得异常扭曲。
“失了吕氏这个臂膀,我吴国想要进入会稽,必定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瞥了一眼吕因寄二人,姬重濬眼睑微垂,意味深长道:“二位,如今吕氏丢了诸暨这个根基,你们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很明显,姬重濬就是在问吕因寄二人,吕氏到底还有没有剩余的价值,值得他伸出援手,拉跌倒的吕氏一把。
需知道,卑微一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利用价值。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也就距离被抛弃不远了。
吴国与吕氏本就是互相利用,无论是吴国,亦或是吕氏,一旦自身没了利用价值,他们抛弃彼此时,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何去何从吗?”
苦笑着摇摇头,对这话外音,白礼一点就透。
白礼嘴里泛苦,与吕因寄相视无言,最后咬了咬牙,道:“吕氏败落,看似已成定局,可是我吕氏,还有翻盘的机会。”
说出这番话,白礼也是下了大决心,语气极其冷硬。
“哦?”
姬重濬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道:“还有机会?不知,你们吕氏,还有什么机会?我怎么不知吕氏,还能有什么机会?”
白礼沉吟片刻后,淡淡一笑,道:“谁说没有机会的?我吕氏还有一千精锐在手,这就是一支奇兵。”
“而且,诸暨城中还有十万百姓,世代受我吕氏恩泽。这数万载的积累威望,不是顷刻之间,就能流失到一点都不剩的。“
“对于这些百姓黔首,我吕氏自问,多少还是能影响一些的,而这……就是我吕氏的价值所在。”
“钱唐君应该清楚,我吕氏对吴国的重要性,只要有我吕氏襄助,会稽面对吴国的东南门户,近乎于不设防。”
“就凭着这一点,钱唐君就不该慢待我等。”
“东南门户,”
姬重濬抿了抿嘴唇,道:“如今的吕氏,还能为我大吴,打开会稽的东南门户吗?”
“我不敢确定啊!”
“尤其是眼看着,姒伯阳的大军长驱直入,而你们吕氏之人却是狼狈奔逃。这让我怎么敢相信,你们能帮我打开东南门户?”
“两位,我这一次带着大吴水师过汾湖,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五万水师浩浩荡荡,这么大的阵仗,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
“正因为,我手里捏着几万水师的生死,所以我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轻信任何人,都是对我大吴水师的不负责。”
如果说诸暨会战之前,姬重濬还是很相信吕氏一族实力的。那么在吕氏惨败之后,姬重濬心里就对吕氏平添几分不信任。
没办法,谁让吕氏输的太惨,堂堂会稽第一氏族,第一次大败输掉了首领吕诸,第二次大败直接输掉了根基诸暨。
不难想象,吕氏的第三次惨败,要是应在吴国水师的身上,那就真成了笑话。
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那个笑话,姬重濬在联军大胜之后,仍能按耐住性子,稳坐钓鱼台,静静看着联军接下来的动作。
吕因寄斩钉截铁,道:“钱唐君放心就是,会稽东南门户,尽在我吕氏掌握之中。”
“他姒伯阳虽夺了诸暨城,可是要驻守东南门户,只占据一座诸暨城,还远远不够。”
“我吕氏万载经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哪里是他姒伯阳夺一座诸暨城,就能接手的?”
“盘踞东南门户一带的氏族、暗哨,都是我吕氏的死忠。可不会因为一座诸暨城,就对姒伯阳俯首帖耳,甘为其驱使。”
吕因寄哼道:“他姒伯阳得到的,最多就是一个空壳子,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子。”
“空壳子么?”
吕因寄这一席话,让姬重濬面色稍缓一些。姬重濬低声自语,道:“空壳子好,空壳子也比让姒伯阳得利来的好。”
“这么说,东南一带的门户,仍在吕氏的掌握之中?”
吕因寄道:“现在的吕氏,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会稽氏族最是现实,以我当前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再辖制他们了。”
“不过,要是吴国肯加大力度,支持我吕氏。有吴国在后撑腰,这些小氏族不敢不听话。”
指尖慢慢敲击公案,过了一会儿,姬重濬嘿然一笑,道:“好一个,不敢不听话,这话听着,让人心里舒坦。”
“这么说,咱们吴国水师,借着东南门户,进入会稽腹地的事,还没有彻底被搁浅。”
“嗯……东南,或许可以……”
姬重濬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只是因为声音太小,就连坐在一旁的徐先生,都听的模模糊糊,就更别说吕因寄二人了。
对于吕因寄所说的,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后,还能插手东南门户一带的事宜。姬重濬不能说全信,只能说是将信将疑。
虽说在吕氏万载底蕴之下,总有一些硬底子,说不定真能打开会稽的东南门户。只是其中真伪,还需要姬重濬自己验证。
吕氏沦落至此,为了抓住吴国这根救命稻草,不惜给姬重濬画饼充饥,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