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垂首，“回娘娘，还有月余就满了。”
    “可有婚配？”问这话时，玉太贵妃目光瞥向黎纪，“按理说，二十，该婚配了。但婚配后不宜再照顾王爷起居，不如你来我的院子里面，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
    落薇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黎纪震惊，“你愿意？！”
    她茫然抬首，“回王爷，奴婢愿意。”
    不然呢？娘娘那般厉害，她若是说一个不字，会被割掉舌头吧？
    呜呜，她不要被割掉舌头。
    黎纪咬紧后槽牙，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也愿意嫁人？”
    落薇没想过。
    她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正在喝茶的玉太贵妃，小声地说：“娘娘安排的婚事，错不了……”
    还没说完，黎纪一把捉住她的手，往前一步给玉太贵妃跪下了，“母妃，儿臣早已心有所属。”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座上的人挑眉，“哦？她可做你的通房了？”
    黎纪脸红，“未曾。”
    “但她是奴籍。”
    “儿臣……可以给她身份。”
    玉太贵妃面无表情，“那你在意她的出身，又谈什么心有所属？世家小姐多的是，你有不曾接触，又知什么叫做心有所属？”
    黎纪抬头，眸光坚定，“儿臣不在意，儿臣只是担心旁人眼光会伤了她。”
    再看落薇，那张可爱的圆脸上，全是惊疑不定。
    什么？殿下喜欢我？想娶我？假的吧，是想借我推脱婚事？
    惨了惨了，我是奴隶，娘娘为了保全殿下名声，一定会杀了我吧。
    要不找借口离开殿下身边？
    可我要是走了，谁又来替殿下挡婚事呢？殿下都还是个孩子呢……
    玉太贵妃忽然笑出声。
    这下，连黎纪也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他是皇子，怎可与婢女……
    母妃从未这样笑过，该是生气了吧……
    可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不是皇子。
    “好，很好。”半晌，那道慵懒的声音响起，“你果真跟你父皇一模一样，可你能保证，日后只疼惜她一人么？若是不能，又何必如此，平白耽误了她的一生。”
    “母妃，儿臣和父皇不一样，”黎纪大着胆子说：“儿臣的王妃，这一生只会有这一个。”
    玉太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视线微微模糊。
    “如此……我便有理由拒绝她们了。”
    “母妃，”黎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听懂后，猛然抬头，“您说什么？”
    玉太贵妃没说话，叫枝柳去拿了东西来。
    “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下，是什么毛病？”她从匣子里面拿出一沓文契，“这是全府奴仆的良籍，早在王府落成时，我便叫人兑了他们的奴籍。往后府上，无奴无婢。落薇便落名在平关伯夫人名下，收作义女。”
    这转变太快，黎纪和落薇都愣住了。
    玉太贵妃站起来，“这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别什么担子都放在我身上，我年龄大了，也该享福了。枝柳，走吧，今日去护城河堤走走，告诉她们，纪儿要定亲了。”
    “不过……”她又顿了顿，“若是落薇不愿，她依旧还是平关伯夫人的义女，但同你就无关了，你还是得快点给我选出一位王妃来！”
    说完，玉太贵妃也不管两人复杂神色，被枝柳扶着出门去了。
    等太贵妃走后，落薇挣脱被黎纪攥着的手，“殿下，娘娘可是生气了？今日太过反常，竟还要给我千金身份，我……”
    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黎纪已经想明白了。
    方才那一出，不过是母妃的试探。她一定早就察觉了自己对落薇的心意，所以才故意想逼自己说出心理话。
    但落薇，好像并不愿意与自己婚配？
    “你有想嫁的人了？”
    黎纪沉下脸问道。
    落薇点头，诚实回答：“有。”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是谁？”
    “是殿下呀！”她睁大眼睛，“落薇是王爷的侍女，自然是要为王爷分忧解难的。若是嫁给王爷能帮王爷平息少许烦恼，落薇当然想嫁给你。”
    黎纪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落薇却已经想得很远，丝毫没有在意黎纪的神色变化，“我没有成亲过，不知道定亲该什么时候定，不然还是找娘娘问问？算了算了，娘娘肯定会恼的。”
    “算了，”他忽然开口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说罢，他转身离去。
    落薇终于察觉到殿下生气了，小跑着跟上他道：“我愿意呀，我原因嫁给你，愿意与你婚配。”
    她都不敢继续再用敬称了，毕竟殿下老早就说了，他不喜欢她唤他王爷。
    落薇追不上，气喘吁吁地停了停，大声道：“你别生气好不好？”
    黎纪心烦意乱得很，脚下如生风一般，飞快回了小院。
    -
    成如九年，贤王跟随威远小将军抗击戎狄，凯旋归京。
    京城夹道欢迎的百姓与官宦，排到了城墙外。
    “那可是八贤王啊！生的那般俊俏，又战功显赫，京城女子有谁不想嫁她的？我看一眼怎么了？”
    “就是就是，如今八贤王只有一个正王妃，却无一子，指不定何时就又会选适龄女子入府呢。”
    “若是能进了贤王府，但凡是为王爷生个一儿半女，身世在清白或是世家女，贤王都能废除正王妃，扶正后来的这个了吧？”
    “他身边的威远小将军也很神气啊！要是我，我就想嫁威远大将军了，比贤王大两岁，可都还不曾嫁娶呢！”
    “……”
    黎纪在马背上，望着天色，想到这么晚了还要面圣，今夜一定又要宿在宫中，不由得叹了声气。
    一旁的魏常宁侧目，淡淡开口，“叹什么气？”
    他道：“我想回府。”
    “也不是不可。”
    “可还要去见皇兄……”
    魏常宁道：“陛下会理解。”
    黎纪尴尬道：“你知道什么……”
    队伍入了宫道，便不再有百姓激动拦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意，策马入了西直门。
    皇上特许，今日几位打胜仗归来的贤王、威远将军和各大人们，可以策马入宫，于是这一路他们十分顺畅。
    宫人和侍卫们看着几匹奔腾的马，面上流露出爱戴与敬意，“是贤王和魏小将军带着金羽军回来了！”
    黎纪本以为早些入宫就能早些回府，再不济就只有第二日回府了。
    谁料当晚，在接风洗尘宴上，黎绶亲自颁布了一道诏谕。
    “贤王自今日起，入住东宫。”
    单膝跪在正中心，正在复命的黎纪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福顺拿着诏书下来，还是魏常宁碰了碰他胳膊，提醒他：“接旨。”
    黎绶看着木然接下圣旨的黎纪，嘴角微微勾起，“都起来吧。”
    “谢皇兄。”
    “谢陛下。”
    魏常宁落座，少不了寒暄巴结。黎纪则直接去了上首位。
    “皇兄，这诏书……”他皱眉，紧紧攥着拳，“赎臣弟不能接下！”
    他要跪，黎绶一把拽住他，“别跪，他们都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