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烟雨蒙蒙,竹林掩映着一间小木屋,就坐落在品菊楼的后院,地方很小,竟自成气象。
宾主落座,有少女名胭脂点雪在一旁奉上香茗,青田公子挥手示意她先下去,转而笑道:“我诚心诚意来找你赏菊,你却拿我挡枪,若不是看在你那仙酿有几分滋味,本公子早就一走了之了。”
顾天佑道:“乱局纷纷,身处漩涡中心,不得不为之,之所以这么小心,还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所了解的还是太少。”
“知己不足者,便已近乎先知。”青田公子道:“轴心世界里的人总觉得地表世界是蛮荒之地,尽是些蒙昧弱小的土包子,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两界未通以前,正是那些飞升上来的家伙们打破了至圣不出七种姓的桎梏。”
顾天佑自嘲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这是给来自地表世界的才俊们拖了后腿。”
“公孙无极封神三千年,地表世界飞升过来后企及至圣境界的有一百零八人,能抵挡住你那位伴当三招两式的都不多,有可能战而胜之的更是一个都没有。”青田公子道:“可笑的是公孙无极,堂堂天下第一元圣,却被妒恨私心蒙蔽了双眼,若是选你做了雷霆巫国的皇帝,我便信他是真心为神农人族的未来做打算。”
这位青田公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竟似乎对顾天佑的底细已经摸的一清二楚。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受宠若惊?”顾天佑听的半懂不懂。但有些东西未必就要全听懂,也能想象一二。这位青田公子虽然是九品巅峰的修为,却是够资格参与钧天盛会,与太昊元圣同席的大人物。从他称呼公孙无极的口气上就不难听出来,这位肯定是荒古时代某位大德转世。这样的人忽然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顾天佑自然要表达一下谦虚的态度。
青田公子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菊花茶,道:“这玩意淡出个鸟儿来,你那仙酿就不要在敝扫自珍了吧。”
“酒这就来了。”顾天佑从空间法器中取出早准备好的仙酿,主动给他斟满一杯。
青田公子端起杯子在鼻子旁嗅了嗅,点头赞道:“果然是那个天地初开的气息,你这杯酒可要比圣叶镇那边倒卖过来的神仙醉醇厚多了。”说着一饮而尽,示意顾天佑继续满上。
顾天佑将酒壶直接丢给他,道:“既然要喝的畅快,又何需将酒兴圈在那小杯子里。”
“妙哉!”青田公子将手中折扇在食指上转了数圈,忽然停住,问道:“你是怎么看神国的?”
“一个很大的杯子。”顾天佑道:“大到足够把很多人的欲望都圈禁在里边了。”
“你呢?”青田公子悬壶如长鲸吸水,喝了一大口酒,道:“这个杯子是不是足够装下你的欲望了?”
“我已经有了很多家人,又有了圣叶镇这个容身之地,如果能够一家团聚,便于愿足矣。”顾天佑道:“神国虽大,但对于我这个杯子外的人而言,大或者小都不重要。”转而反问:“你呢?青田公子轻公侯,慢皇族,醉卧菊花丛,笑饮逍遥酒,可也是因为欲望得到了满足?”
“我?”青田公子洒然一笑,道:“首先你这问题问的就不对,谁是公侯?谁又是皇族?张擘亓还是张姜溪?还有这个醉卧菊花丛,你这话说的可有点不厚道。”又道:“在我们那个时代里,本没有什么公侯,更没什么狗屁皇族,大家都执着于对道的探索,哪有那闲工夫去争名逐利,就算有了分歧和矛盾,争的不过是谁活的更久,如此而已。”
他们的那个时代,是洪荒时代还是更久远的某个时代?顾天佑心驰神往,却难以想象。
“只要有一个争字,便会有个输赢。”顾天佑道:“你赢了吗?”
青田公子笑道:“我至少还活着,还把从前总想着跟我打生打死印证所学的笨蛋收做了弟子。”
他的弟子当然就是那位战神李吒,却原来也有一番不凡的来历。
顾天佑道:“我不求能一直活下去,只希望尽量延长有家人相伴的日子,当家人不得不离开时我在他们身边,当我不得不离开时,还有家人陪伴。”
“你比我贪婪多了。”青田公子道:“你口中的活着当然不可能是简单的活着,而是要自由并且有尊严的生活,不单是你,还包括你的家人们,都要过上这样的日子,在这个乱糟糟的时代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总难不过称霸寰宇的野心吧?”顾天佑笑道:“有多大肚子就准备多大的席面,扪心自问,以我所有的资源和能力,只求个独善其身,还是有些把握吧。”
“哈哈。”青田公子笑了起来,指着顾天佑道:“你倒是真敢吹这个牛皮,若是你能把九转玄功练到第九层再这么说,我倒还能认同你几分,但就凭你现在这点道行,加上个黑泥鳅和三个老妖,就想从公孙无极手中把你那些家人带走,还要保护他们避开这滚滚而来的时代洪流,岂非痴人说梦?”
把九转玄功练到第九层,以顾天佑所知,老灭所言,古今只有一人而已。这青田公子的口气之大,竟好似他亲眼见识过第九层九转玄功的威力似的。顾天佑暗自惊奇,面上不动声色道:“就算是痴人说梦,也总比蝇营狗苟浑浑噩噩来的强些。”
“嗯,也有你这一说。”青田公子点头道:“咱们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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