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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已经认出他来了,笃定的:“您就是梁必达,我不会看错的,虽然过去二十五年了,您也老了许多,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但现在仔细看,就是您没错。”
    梁必达眼珠子乱转,二十五年前,他记得好像还没干几件缺德事儿。
    老头有些激动:“您不是要用电话吗?我这儿有手机,怎么打都可以。”
    梁必达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我就是梁必达!”
    顾天佑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只见这老头果然从别的房间找来一只手机,双手递到梁必达面前说:“您用吧,有话费能打通。”顾天佑冲梁必达眨巴眨巴眼:“梁大状,这什么情况?”
    第106章 也曾柔情似水
    人心最初是向善的,从好人到坏人的过程,往往是扈三娘落草——逼上梁山,接着才是自甘堕落。
    二十五年前的梁必达,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头顶朝阳似火,满目青山蓬勃,横刀一笑,去留肝胆,这个世界唯我独尊。顶着一脑门子匡扶正气,扫清寰宇的念头进入这一行。从此浸泡在醉生梦死,尔虞我诈中,鼓了腰包,丢了初心。
    老头当年的官司是梁必达前半生干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当年老头有个十六岁的小闺女,二八年华楚楚动人,纵然有色无香也能招蜂引蝶。有一天老头被民兵连叫去垛场守夜,村长光顾了他家。一夜风雨摧花残,小闺女变成了小妇人。老头性子烈,一纸讼状把“百里侯”大人告了。
    案情并不复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很快就由公安机关移送检察机关。然而到了这儿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草民打官司如爬蜀道,除非遇到贵人指点迷津,否则难于上青天。
    老头遇到了初出茅庐的梁必达。
    证据不充分,事实认定草率,取证时间延误,有刑讯逼供痕迹,检察院有无数个理由把村长大人拒之于监狱大门外。梁必达接了这个活儿,告诉老头,举着小闺女的内裤去报社,二十多年前,这招犀利非凡。男女关系的事儿比抢劫银行吸引眼球多了。老头的官司惊动了媒体,检察机关迫于压力提起诉讼,法院也不敢玩猫腻,最终大获全胜。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刘备这辈子牛逼事儿干了不少,传诵千古的牛逼话却只有这一句。”梁必达追忆过往,感慨万千地说道:“许多年前一个小小善举,换来今天少走十五里山路。正所谓:草木皆有佛性,菩提不外人心。”
    顾天佑以特调组成员的身份命令最近的派出所在十分钟内到达,同时又分别给戴晓楼和李云清打了电话。
    等待的时候老头一直说着感激的话,事情过去二十五年,当初的热血小律师早已进化成今日的冷血老混蛋,老头忘记了他的模样,却从未忘却这段恩情。梁必达竟被这朴素的几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借口看车到没到,推门走了出去。
    顾天佑跟了出来,问:“是不是感到后悔了?”
    梁必达正仰望天空,月光如洗,却涤荡不去他一身恶臭。点头又摇头,答:“是的,很后悔,但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做跟当初一样的选择。”
    这世界太忙太浮躁,不容你缓口气停一停看一看,又太拥挤狭小,寰宇之广,人心之窄,竟不能为年轻时的梦想找到栖身之所。梁必达没有顾天佑那样坚如磐石的意志,傲气凌云的灵魂。强者之路太难走,他选择了做一条狗。
    他又说:“权利和金钱的魅力太大了,有了它们,名利和爱情唾手可得。我曾经想做个圣人,后来却发现做好一个凡人都很难,圣人的道德水准至高无上,早把人间反差成了地狱,什么道德正义慈悲为怀,不过是打着普渡众生的旗号粉饰自己。”
    顾天佑说:“你这个就有点偏激了。”
    梁必达看了年轻人一眼:“本来只想把你培养成一贪婪愚蠢的坏蛋,却没想到时至今日,竟作茧自缚,这才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忽然很想知道那些年你在里头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善恶难辨毫无原则的人?”
    顾天佑道:“你似乎很了解我?”
    梁必达道:“从卧龙塘旅游文化产业集团立项之日起,就有人开始关注你了。”
    顾天佑并不觉得多意外,笑问:“那你们都关注到什么了?”
    梁必达道:“因为邹海滨的存在,如非必要没人愿意招惹麻烦,假如你只是想重振祖业,做个闲散富家翁,我们并不介意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但后来却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毫不停顿,接着说道:“你利用了邹海滨的热情,邵雨泽的单纯和赵子明的幼稚,营造了一张关系网,使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金梦园,你又把钱龙控股的规模在一夜之间扩大了几十倍,实力扩张之快,甚至让我们嫉妒又惊悚,所以赵卫安不得不动用了家族的势力帮忙打压你,本以为离开邹海滨家族的支持你就完了,但现在却发现你已经羽翼渐丰。”
    顾天佑嘿嘿一笑:“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不复杂,如果不甘平凡,要嘛自强为人,要嘛依附于强者,由狗开始,我是个混世魔王,做事情没原则,没底线,只有一身又臭又硬的骨头,能有今天多半凭的是运气而已。”
    梁必达黯然一叹:“我用了二十五年时间攀爬,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从狗做回人,至今却落到这步田地,而你赤手空拳横行无忌,却能处处压人一头,甚至让邹海滨这样的人物对你死心塌地,抛开邹海滨的家族势力的影响,你还是你,而我离开了赵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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