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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艾欧尼亚
    普雷希典,疗魂师之庭
    微热的夏季在这片土地上步入尾声,人们最留恋的莲花令也在前两天结束了。
    疗魂师之庭还是那副宁静的样子,参天的灵树上攀着天,下抓着地,就像千百年来一直没有动弹过似的。
    太阳刚刚落下,清爽的夜风崭露头角,草丛间升起的小虫也亮起了尾部的萤火。
    刷拉拉,刷拉拉。
    灵树的的枝丫、叶片、花瓣摇曳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疗魂师之庭中植了无数的花草树木,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都有果实坠地。
    但唯独这棵被奉为精灵的树,终年花开不敝,却从不结果。
    庭中的疗魂师们每年都能从地上拾起成筐成箩的灵树花瓣。
    槐长老会把它们制成花茶砖,又或者晒干后切碎,混合着竹蕊、檀木粉,铸成一根根熏香。
    这两样东西不仅是疗魂师们最喜欢的静神辅品,也常常被槐长老拿来送给疗魂师之庭的有缘人。
    连天启者都对此赞不绝口——只是,卡尔玛也时常说起,这灵树有花无果,恐非吉兆。
    就在灵树枝丫尚未完全遮住光照的地方,一棵楝树下,女孩正蜷膝而坐。
    在此时节,楝树的花期已尽,花瓣的颜色也从淡紫褪成了粉白,细碎地落了妮蔻一身,兜袍的褶皱间都快积满了。
    她双眼紧闭,似睡非睡,随着悠长的呼吸,只有弯弯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哦,是这样吗?
    妮蔻听完了他的心声。
    她引导着他将执念一点一点剥离、抽出,披在了肩上,就像穿了件蓑衣那样。
    抽出了执念,也就等于抽出了他最后的思想。
    妮蔻看着他从愤愤不平逐渐平静,再到变成漫无目的的游荡。
    妮蔻牵起了它,让它在靠在那晶莹白亮的树干上。
    它好像被树木感召,慢慢攀了上去,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最后,好像是累了,它的身体渐渐不再活动,缩成一团。
    就像在土里蛰伏了一生,准备结茧的蝉一样,蓑衣把它裹了起来,成了茧壳。
    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
    妮蔻不太清楚。
    咔
    茧裂开了,它变成了一缕白烟,散于天际。而那副茧壳则直直落下,掉在树根旁,融进了土里。
    生生不息。
    妮蔻默念了一遍槐长老教她的箴言,准备结束这次冥想。(箴zhen,读一声)
    忽然,在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两只跳跃的蝴蝶,一大一小,大的只翅膀是青紫的,小的则是红黑色斑驳。
    大蝴蝶扇起了翅膀,越来越快。
    嘭,妮蔻被一把抱住了。
    她睁开眼。
    “你回来惹,贾若。”
    贾若没有接话,只是紧紧搂着她,把脸埋进了她的脖子,发丝间熟悉的馨香让他怦怦直跳的心缓了下来。
    走进普雷希典的时候,贾若才发现,离得愈近,思念反而愈发挠心。
    “妮蔻,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
    妮蔻吸了吸鼻子。
    “你走惹好久啊,妮蔻一个人过惹一个绽春节,然后又一个人过惹一个莲花令······我······我还以为······”
    “不会的,永远不会。”
    贾若在她耳边轻声说。
    重逢的时刻总是充满温情,恋人松开了拥抱,拭去彼此眼角的泪珠。
    他们依偎着坐下,并排看着星空。
    “我去了很多地方,诺克萨斯,弗雷尔卓德,比尔吉沃特。那些地方的人同艾欧尼亚的很不一样,就说弗雷尔卓德吧,那里冰天雪地,冷的要命,但有一支名为冰裔的血脉却能无畏严寒,并且可以操控寒冰······”
    贾若给妮蔻说起了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妮蔻知道贾若喜欢用这种间接的方式讲述他的故事,她也知道故事里隐去所有的危险困苦,贾若只想把开心的部分告诉她。
    这不是虚伪,这是人类爱的方式。
    妮蔻靠在贾若怀里,蹭着他的下巴,而他则觉得这双眼睛比天上星还亮。
    “咳咳。”
    有些浮夸的咳嗽声从庭院那头的走廊传出,拄杖的老者抱着安妮走了过来
    “我听蒲妈说,这个小姑娘不肯睡觉,说要找你,就把她带了过来。”槐长老仍是那副和蔼的微笑。“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
    安妮挣开了槐长老的手,跑向贾若,打量了一阵妮蔻后,也挤进了贾若的臂膀中。
    “她是······”
    妮蔻看看安妮,又看看贾若。
    “这是安妮,我在诺克萨斯的一片森林中救下了她。她体内拥有很强的魔法,但是······”
    贾若松开双臂,把怀中的空间放大了些。
    “你还是自己看吧。”
    妮蔻点点头。
    好像触动了什么,安妮随之皱起了眉头:“你要干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强的灵觉,妮蔻有些惊讶,她对烁玛的掌控明明更进了一步。
    “别紧张。”
    妮蔻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抵在了安妮的额头······
    小溪
    尖叫
    燃烧的房子
    火中的尸体
    名为提伯斯的玩偶熊
    ···
    她看见了一切。
    “安妮,可怜的孩子。”
    妮蔻抱住了安妮,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刚擦掉的泪水若隐若现。
    “不用怕,小萤火虫,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你怎么知道?”
    安妮的鼻头一下就红了,哽着嗓子问。
    “只有爸爸会叫我小萤火虫······”
    “我都看见惹,我都听见惹。这不是你的错,一切会好起来的。”
    看着怀中两位哭哭啼啼的姑娘,贾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搂紧了她们。
    直到她们哭累了,才把睡去的她们抱回了树屋中,放在了蒲垫上。
    “趁年轻的时候,就该多出去走走,别老得走不动了,才后悔错过了外面世界的风景。”
    槐长老放下了拐杖,和贾若一同坐在了屋前的木台阶上。
    “但也要注意,别忽略了身边爱你的人。”
    “槐长老,我知道您拿妮蔻当孙女看。放心,我不会负她的。”
    贾若笑了笑。
    “倒是听您老这么一说······有故事?”
    “谁还没点故事呢。”
    槐长老搓了搓如同树皮一般褶皱的眼角,抬头看向夜空。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选择,偏了一步,会改变很多。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师父问我是否愿意接管这座庭院。
    我想也没想,就说了愿意。”
    “然后呢?”
    贾若不禁问。
    “然后?然后当我担起这份责任的时候,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然后我失去了风景,也失去了佳人。”
    槐长老拍了拍贾若的肩,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对了,你去见过珀西了么?如果没有,我建议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