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苏说话的时候,视线很依赖地黏着林微绪。
大概是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拂苏解下了外袍,衣服没怎么穿好,顺便把束着的发放下来了,这会儿银发软软的蜷在披着白袍的肩颈上,发梢也有点凌乱微卷。
一副乖乖顺顺等着人爱的样子。
宁殷看了看拂苏,又看了看林微绪,表情逐渐有点微妙。
好在他也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宁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沉了沉声开口提醒:“二位,我这边隔音不太好。”
拂苏听完,眉头轻蹙,一副很认真思忖的表情,生怕林微绪没听到似的,不忘跟林微绪重复了一遍这话:“大人,他说这里隔音不好……”
林微绪看着拂苏,好像在笑,但声线又冷冷地,“你是大半夜要变成鲛人形态上天吗你管这里隔音好不好?”
拂苏愣了一愣,刚要张口回答,林微绪却转头跟宁殷说,“给他随便找个房间住就行。”
说罢,林微绪直接转身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留下拂苏站在原地,幽幽地看着已经紧闭的房门。
“不必过于沮丧,你年纪还小……”宁殷见这小鲛人明显被打击到了,便开口安慰他。
拂苏没理他,冷漠地转身从他面前离开。
宁殷坚持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以后要从她这儿遭受的挫折还多着呢。”
拂苏脚步微顿,抬了眸。
“想知道你家大人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宁殷像个诱拐孩童的坏人,对面前的鲛人循循诱导:“我听说鲛人不惧毒,正好我药阁里有几瓶毒药没找人试过成效,要不你来替我试一试?”
拂苏把重点放在他的头一句话,颇感新奇地挑起眉,语调轻慢地琢磨那两个字:“秘密?”
“是的,有很多很多秘密。”
宁殷看透了这个满脑子只有林微绪的小鲛人,认准了他必定会上钩。
所以,几乎只是三言两语的打发,就把人骗到他的药阁来了。
和外头寻常的药阁不同的是,宁殷的药阁里,养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物。
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放着或大或小的瓶瓶罐罐,里头装的,皆是毒物。
有死的毒物,活的毒物。
大多样貌狰狞可怖。
饶是他的属下,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绕开药阁走的。
基本上除了宁殷自己,并没有人敢往这儿来。
而让宁殷有些讶异的是,拂苏看着年少,进了药阁后,却只是平平静静地梭巡了一遍周遭。
他眼神平淡无澜,似乎药阁里的一切都未能激起他半点反应。
“别客气,随便找个地方坐。”宁殷跟他说了声,径自进里阁把尚未调养成功的几瓶毒药取过来。
此时拂苏已经坐在一张桌案前,好像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吸引他目光的东西,一副兴致缺缺的懒散样子,半点没有在林微绪跟前时候的积极。
宁殷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递给他一瓶毒药,“你尝一口。”
拂苏接过来喝了一口,抬头索问:“秘密。”
宁殷:“……”
这鲛人知道自己喝的是毒药吧?
秉着“负责任”的作风,宁殷盯着拂苏片刻,确定他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方才面不改色道:“林微绪小时候第一天学骑马,把自己摔哭了。”
拂苏静了一瞬,唇角轻微地抹开弧度。
他微微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毒药罐子,几根手指呈微曲,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瓶身。
宁殷把毒药提取的几味毒跟他讲解了下,问他喝下去感受如何。
拂苏悠悠地回答:“还可以。”
“……行吧。”宁殷接着给他试下一瓶。
拂苏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再次抬头。
“虽说你家大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有一样是她从小怕到大的——跳伞。”
拂苏的睫毛轻轻地下垂,投落下一小块阴影,他有些专注地看着瓶罐上的绣纹,指尖慢条斯理地勾勒,问得也特别慢:“大人会怕哭吗?”
宁殷发现这小鲛人怪天真的,不禁笑道:“你觉得这世上有人能逼得你家大人把弱点暴露出来吗?”
拂苏不置可否似的,施施然眨动了一下眼睫,并没有接话。
之后宁殷又让拂苏试了好几种毒。
试到后面,拂苏好像喝到了一瓶不太对劲的毒,拂苏有些费劲地眯了眯眸坐直起来,“这瓶毒药……加了酒吗?”
“是的,提炼了极其浓烈的……”
宁殷话音未落,拂苏刚坐直起来没一瞬,又倒了下去……
“这就醉了?”宁殷打量着趴倒在桌沿上的鲛人,寻思着要不要挖两块鲛人鳞片留下来研究研究。
不过,未等他拔出匕首,鲛人在桌上趴了一会,似乎还残存着意识,支撑着身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懒洋洋地垂着眼眸,往外走。
宁殷怕这醉酒的鲛人一会看不清路撞坏了他药阁的宝物,便只得上前带路,“走这边。”
拂苏却并没有听从他的,眯着眸,径自往林微绪所在的房间悠悠过去。
拂苏在房门前驻足,微微低头酝酿了片刻,敲门。
拂苏敲门声很轻,又不停。
听得宁殷略有些心惊胆战,毕竟屋里那位骨子里脾性就是暴戾的,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来敲门叨扰她,这小鲛人是没被揍过吗?
宁殷拧起眉提醒他:“一会你家大人揍人了我可不管你。”
拂苏没理他,继续敲门。
隔了好一会,里边总算有动静了。
门闩被相当不耐烦拉动的声响传出来。
下一刻,门被打开了。
林微绪站在门内,眉眼冷戾,一脸被吵醒过来的不善。
宁殷推了一把拂苏,跟林微绪说:“不用客气,这只鲛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带回屋慢慢玩。”
说完,宁殷头也不回撒腿就走。
拂苏被推向了林微绪,却并不抗拒此举。
眼睛好像煮开的一壶酒,沸腾滚滚,蒸开的水汽湿透了一样蕴浸在雾蒙蒙的眸里。
他深深看着林微绪,迷恋直白地写在脸上。
又低了低头,扯了扯松垮的袍子,软软地说:“大人,我腰带落你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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