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春去夏来。
一晃又是一年。
甘华德没能如豪言壮语的那样获得新的开始,他最开始也试着去找工作,只是找的磕磕绊绊。
小地方属于人情社会,甘华德作为孙亦栀家的女婿,他坐过牢的事早在一年前就在人际圈传开了。
甘华德好不容易找到一份饭店里帮厨的工作,可没过几天,老板就支支吾吾地告诉他,饭店已经不缺人手,他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甘华德憋着闷气回了家,出狱的幸福感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可一大家子,吃饭念书,哪个不需要钱。
曾经的儿女双全是幸福,现在却成了沉重的生活负担。
甘华德步履沉重的回了家,看到小卖部门开着,又想到甘棠前几天还央着要吃雪糕,就去买了两根雪糕,想了想又拿了一瓶酒。
这会儿正值暑假,一回到家俩孩子就把他围了起来,甘华德把雪糕一发,在孩子们“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的恭维里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因为孙亦栀很快就要下班回来了。
甘棠跟甘瑅得了雪糕,钻回房间嘀嘀咕咕。
甘棠有个习惯,好吃的都要细细品味,留到最后吃。雪糕这东西留不得,所以她希望甘瑅比她先吃完,这样等甘瑅没有了,她还能有。
但她肯定不会直说,八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有些蔫坏了,她看着甘瑅道,“咱们来比赛吧,比谁吃得快。”
甘瑅喜欢比赛,在他看来这也算姐姐陪他玩,他点点头,“成。”
他叁两下把雪糕吞进肚,冻得嘴巴都木了,“姐,我银了。”
“嗯,你赢了。”甘棠点点头,她的那根才只少了个尖尖,被她慢条斯理地舔了一口,奶油化在唇舌之间的感觉,别提有多享受。
甘瑅皱眉看了一会儿,这会儿他嘴巴不木了,馋劲儿又跑出来了,并且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
年龄大的孩子对年龄小的拥有智商上的优势,叁言两语就能耍人于无形。尤其自打甘棠上了小学,接触人多了,智商更有了质的飞跃,这会儿已经能碾压甘瑅了。
打架?那只是两败俱伤的下下策。
就像上回,甘瑅非要拉着甘棠玩捉迷藏,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躲进一个红水桶,结果等了半天都不见甘棠人,再看人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呢。
还有上上回,甘棠想吃零食,她也不说自己想吃,而是把甘瑅拉到小卖部门口,让他看着别人吃。
她眯着眼睛,很是纯良地发问,“想不想要吃辣条?”
甘瑅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想!”
甘棠拍了拍他肩膀,“去管妈要钱去。”
甘瑅二话不说就往家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了步子,狐疑地望着甘棠,“姐你怎么不去?”
“因为妈更听你的呀。”反正零花钱是发双份的,表面的公平孙亦栀还是做得到的。
结果甘瑅被这么怂恿着去要了几次钱,孙亦栀就不乐意了,指尖戳着他脑门,“你是馋虫转世啊,怎么整天要吃的。”
甘瑅可不是白受气的,“我姐让我要的。”
孙亦栀当场冲过去把甘棠骂了一顿,骂他带坏单纯天真的小弟弟,从此往后,哪怕甘瑅是出于本心想讨要零花钱,孙亦栀也只皮笑肉不笑,“又是你姐教的吧。”
姐弟间的战争就像一场漫长而分不出结果的拉锯战,甘棠一方的优势是智商和体力,甘瑅这边的优势则是孙亦栀完全倾斜的宠爱。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他们的争斗是幼稚无脑的体现,可对在困局中的姐弟二人来说,这场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是宿命也是必然。
甘棠想要争得妈妈的宠爱,甘瑅想要博得姐姐的认可。
孙亦栀羡慕别人家庭和睦,对孩子们吵吵闹闹的背后原因又懒得深究,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丈夫甘华德身上,而甘华德本身也只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草包,早些年仗着家庭荫蔽混得不错,但那也是以前了,现在的他只是个心有不甘的废物。
一家四口人,每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没法理解,不能理解。而在外,孙亦栀早同连父母在内的亲戚关系断绝,甘华德更是个被小城排外风气戕害的外来者,看起来过得其乐融融,在外已是一片薄冰之上的孤岛。
看似稳固的家庭在无人发觉的时候日渐滑向深渊。
甘瑅看着甘棠慢条斯理的吃雪糕,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姐,让我吃一口吧,就一口。”
甘棠存着心气他,又舔了一大口,才慢悠悠地摇头,“不给。”
就算孙亦栀平时再怎么偏心甘瑅,现在她也握着甘瑅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比起吃雪糕,甘棠更享受的是这种拿捏甘瑅的快感。
甘瑅求着求着,见甘棠不为所动,孙亦栀又下班回来了,他便跑到隔壁去央求孙亦栀再给他买一根。
平时的时候,孙亦栀极宠着甘瑅,没准真会给他再买一根,但今天女人肚子里有火气,把他往旁边一推,“去去去,里面玩去。”
甘瑅像个小陀螺似的被推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爹妈这是又要吵架了,还是躲为上策,他一声不吭回了屋。
俩人住的房间太小,只要他进了屋就不可能看不见甘棠吃雪糕的样子,这会儿雪糕已经吃了大半,眼看再几口就没了,甘瑅恶向胆边生,冲上去就咬了一大口。
甘棠愣住了。
主要这雪糕整个都被她舔了一遍,她真没想到甘瑅能干得出这么恶心的事来。
她的眼神像带了刺,满怀怨恨和嫌恶地瞪了甘瑅一眼,飞快地把剩下的雪糕全吃掉了。
吃完雪糕,也就没了最后的负担,她把木棍儿一丢,拍干净小手,要忙正事了。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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