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credibile ou!(了不起的欧)”
在依靠点球1比0小胜桑普多利亚后,那不勒斯收获了一场宝贵的胜利。
第二天,以《那不勒斯体育报》为主的意大利南方媒体再次大肆鼓吹欧楚良的战绩。
大家伙也都看到了,是欧楚良帮助队友巴尔迪尼解了围,又是他带球晃开了意甲炙手可热的前锋蒙特拉,还是他在大家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送出一脚绝妙传球,让贝鲁奇得以在禁区内造点。
或许每个守门员都会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有过这样的高光时刻,但显然他们要经历过无数场比赛,积攒无数场的比赛经验,才能锻炼成这样的自信,勇气,和临场反应能力。
“...我很荣幸在小的时候就被我们国家的足协相中,并且送往巴西进行集训。”
“在那里,我们几乎每3天都有一场比赛。甚至有的时候,一天一场比赛。”
“这些繁多的比赛在那时候把我们折磨得筋疲力尽,但现在回头来看,我想那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所以...呃...嗯...噢,porco dio!”
“呃...就这些了,正因为有过那些经历,所以...呃,你懂得!”
看着欧楚良在一连串流畅的发言后突然卡壳后窘迫的样子,台下的记者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欧楚良说到最后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下意识伸出手不停比划,然后再随口吐出一句经典的意大利国骂,记者们愈发地喜欢这个家伙了。
在意大利语中,“porco”是上帝,“dio”是猪,两个词语连在一块,字面上就是骂上帝的意思,更深层的自己去联想。
能在尴尬的时候这么随口用意大利语骂上帝的家伙,他肯定是个意大利人!
最起码,这些记者们已经把欧楚良当成半个意大利人来看待了。
年轻,有潜力,来自遥远的神秘的东方。
帅气,低调,简单的三点一线的生活。(球场家餐厅)
欧楚良的人设已经打动了不少意大利姑娘,尤其是看过他拍摄的那些男装广告,甚至有一部分意大利女孩干脆认为欧楚良是某个东方国家的王子,踢足球只是他的副业。
虽然欧楚良还远远没有达到意大利全民皆知、全民皆喜的地步,但最起码在罗马以南的地区,以那不勒斯为首的俱乐部和球迷们没有一个说欧楚良的坏话。
这些媒体和俱乐部也很会包装,意甲虽然号称小世界杯,但是意甲七姐妹中却没有一家是南方球队。
意大利南北方文化差异很大,对抗也很激烈。
那不勒斯作为南方俱乐部的领头羊,已经好久没在意甲中扬名露面了。
那既然俱乐部整体实力跟不上,最起码我们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球星吧?
到时候这个人卖出去,无论走到哪,身上都会烙有那不勒斯的记号。
“看,这个球星这么厉害,他是那不勒斯出品!”
这虽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但最起码可以在出售球员时,赚得一个好价钱!
球迷们自然是希望欧楚良不要走,这样的人才最好在俱乐部终老.
不过首先一点上,那不勒斯俱乐部自己就没打算把欧楚良留下,更别说欧楚良本人愿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这几天帕克经常来骚扰欧楚良,催促他重新和俱乐部签订合同,询问他下赛季的想法和动向。
有了费迪南多的前车之鉴,欧楚良对自己的想法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和帕克透露。
但帕克这个大光头的工作就是在欧楚良这里取得进展,一次不行来两次,两次不行来三次。意甲马上就要结束,他需要尽快让欧楚良的意志和俱乐部达成统一。
帕克的连番“骚扰”让欧楚良不厌其烦,偏偏又没有什么好方法去拒绝人家。
房子是俱乐部安排的,车子也是俱乐部提供的。虽然薪水什么的比较少,俱乐部还因为财政原因扣压大部分球员三个月的工资。但帕克代表俱乐部来访,欧楚良只要不给一个进展性的答复,对方是不可能停止的。
赢了桑普多利亚之后,那不勒斯又进账3分。算上前两场的平局,联赛30轮过后,那不勒斯已经是7胜7平16负积28分了。而之前排在倒数第四的皮亚琴察,却只获得一平两负的成绩,最终以4胜15平11负积27分被那不勒斯反超。
第二天一早,欧楚良洗漱时打开电脑,看到了一封未读邮件。
“incredibile ou!congratulazioni!(了不起的欧,恭喜)”
再一看落款,备注写着“bufeng”6个字母。
这6个字母的顺序排列虽然在意大利并没有实际意义,但欧楚良还是设计成自己熟悉的模样,以便一眼就能将对方认出来。
和布冯互换msn和邮箱好友是同帕尔马比赛之后的事,两人不但交换了联系方式,还交换了一件球衣。
虽然很多人都拿欧楚良同布冯比较,但实际上布冯比欧楚良还小一岁,只不过他在意甲成名时间较早罢了。
两人年纪相仿,并且布冯并不是那种稍有点成绩就骄傲自大的性格。两人稍一聊天,成为好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就这样,两个经常被媒体拿来比较的的球员,私底下却发展成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看到布冯的祝福,欧楚良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敲击着键盘,很快便回了一封邮件过去。
“在赛跑时,超过第二的人并不会变成第一。”
换而言之,超过倒数第四只会让那不勒斯变成倒数第四,并不会改变球队仍处于降级区的现状。
当务之急,那不勒斯还需要更多的积分。
......
一切收拾好之后,欧楚良又开着那辆灰白色的小轿车来到那不勒斯训练基地。对欧楚良来说,一切照旧。
但当欧楚良走进球场时,却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自己惯用的球门前,早已有人在训练。
“我的天,那是谁?”欧楚良倒是不介意自己俱乐部的器材被其它队员占用,可当他看清楚那个守门员的脸时,欧楚良还是吓了一跳。
“费迪南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前的费迪南多在用障碍物练习了一圈体能后,也回头看到了欧楚良。
但他的双眼中却没有往日的阳光,甚至在看到欧楚良的一瞬间把目光躲到一旁。
虽然两人相隔还远,但欧楚良清晰地看到费迪南多的两个眼眶已经深深下限,导致两个颧骨都突了出来。
“费迪南多,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
欧楚良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快速上前几步后喊道:“嘿,费迪南多,你回到那不勒斯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然而那个昔日的阳光大男孩像是没听到欧楚良的呼喊一样,下一秒,他飞快地朝球场边缘跑去。
他绕了一大圈躲开欧楚良,和欧楚良平行在一条线上时,甚至还因连续的大步奔跑而踉跄了几步。
但这都没有阻止费迪南多继续逃离这个地方,直到他在欧楚良惊讶的目光中消失在训练场。
“我是见到鬼了么?”欧楚良甩了甩脑袋,“看来今天我也别想好好训练了。”
回到车里重新换上便服,欧楚良开着小轿车,朝记忆中费迪南多的女友家开去。
在那不勒斯的时候,费迪南多是和自己一起住宿舍,他除了鼓风机大厅以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和女友同租的小屋。
吉塞拉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从各方面角度上欧楚良都觉得两人是一对般配的金童玉女。
虽然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否还是情侣关系,但在不知道费迪南多老家的情况下,欧楚良总觉得自己要去试试运气。
“叮咚?”
“谁呀?”
欧楚良在门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果然!
他们回来了。
“你好,我是...”
没等欧楚良说完,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来一只疲倦的右眼。
“欧?”
对方在看清楚来人后,吉塞拉也是一脸惊讶。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女生明显感到意外。
“吉塞拉,我今天在训练场上见到波拉了,他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不知道你们...”欧楚良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他耸了耸肩,示意把话题交还给对方。
“好吧,欧,你没有看错。”吉塞拉长叹一口气,把挂在门上的门栓拉开,“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小屋里很干净,看上去经常有人收拾。
而且以欧楚良的目光来看,这个房子并不像荒废已久。也就是说,他们俩已经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
“欧,请喝水。”
“谢谢。”欧楚良接过吉塞拉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吉塞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费内巴切了吗?”欧楚良喝完水,便直入正题。
“没错,我们的确是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吉塞拉撩了撩零散的头发,目光一下变得很远,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大概一个月前,波拉和费内巴切解除了合同,我们已经回来两周多了。”吉塞拉说着,目光有意无意间瞥了瞥紧闭的卧室门。
“解除合同?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吗?”欧楚良震惊道。
解除合同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一个球员宁愿在板凳上一边领着薪水一边寻找下家,都不会选择和球队解除合同的。
“那一切还是要从他刚来到土耳其开始说起。”说着,吉塞拉两个胳膊肘顶在膝盖上,身子不自觉地朝前探,“欧,你一定知道,波拉他并没有表面那样坚强,对吧?”
“没错,这我十分清楚。”
费迪南多的阳光都是装出来的,这一点欧楚良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年轻的他只能用这样一种方式来伪装和保护自己,而他所经历的和感受到的,却只能在他内心深处慢慢化解。
“他根本就不想去土耳其!”吉塞拉摇头道,“他是强迫自己去的,去之前他觉得那里会拿到冠军,也会获得欧战资格。”
“费内巴切的确有那个资格。”欧楚良点了点头,“只不过几率小了点罢了。”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吉塞拉悲哀地说道。
“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当天晚上,他的老毛病就犯了。”
“他变得异常急躁,一点都没有耐心。”
“总是嘟囔着在那不勒斯如何如何,在这里如何如何。”
“可是,他明明连训练场都没去过,他的焦虑症愈发地不可收拾了。”
吉塞拉说的情况欧楚良都了解,但欧楚良没想到的是,“波拉日”会跟随费迪南多来到土耳其。
听到吉塞拉的描述,欧楚良突然自己还是没彻底看清楚这个“阳光大男孩”。
费迪南多临走前所说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欧楚良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禁觉得后背直冒凉风。
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话是真话,到底昧着自己的良心说了多少在外人来看很“阳光”的话?
“第二天,我们拜访了费内巴切的一个助理教练,他也是个意大利人。”吉塞拉继续说道,“但是道尔只是个普通教练而已,他也帮不了波拉什么。”
“在萨曼迪拉训练营度过了一个多月后,我才知道他和球队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道尔是一个很注重纪律性的教练,而波拉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逃似的回到酒店,然后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每天的训练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经常和我说,在那不勒斯虽然看不到什么希望,也总是被球迷们骂。但他那里还有熟悉的圈子,同样可以过得很开心。”
“但现在,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意大利,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听到吉塞拉这么说,欧楚良的心感到十分沉痛。
吉塞拉说的没错,孤身一个人去海外留洋,是需要勇气的。
因为你在这里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而很多事遇到了,你又没办法解决。但是仓促的时间和比赛总会到来,根本没办法给你任何喘息时间。
比如在土耳其,费迪南多的意大利语完全派不上用场。要不是和欧楚良学过些日子英语,费迪南多根本不知道如何训练时和其他人交流。
虽然他并不怎么说话。
除了语言之外,费迪南多又没有自己这样的室友,平时训练又看不到什么被重用的希望,训练后又没有场所好好发泄,自然越来越自闭。
自己虽然从小就被足协送往巴西,但是周围还有一大群同龄人陪着自己。
过惯了外面的生活后,自己再孤身一人来到意大利,虽然一开始也很难融入进去,但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可费迪南多呢?
他在欧楚良眼里只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在失意的时候强迫催眠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不愿意去的地方,他的神经就是再强大,也难免崩断。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外力。
“直到一个月前,主教练派他第一次首发上了场。”
听到这里,欧楚良便知道了结局。
“输球了?”欧楚良轻声问道。
“没错。”吉塞拉显得很沮丧。
“他本来是邀请我去现场参观的,那一天的对手伊斯坦布尔体育在前些日子差点破产,上个赛季又在最后一轮惊险保级。所以教练派他首发上场,似乎觉得对付这样一支保级队伍并不需要主力。”
“但是波拉他还是搞砸了。”
“不对,搞砸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队友!”吉塞拉突然转变了语气。
“第一个球是他的队友没有观察好他的位置就随意回传,然后被对方前锋抢断破门。”
“第二个球和第三个球他都无能为力,被进了也和他无关!”
吉塞拉说完,似乎想印证一下自己话的可信度,还举例说道:“赛后守门员教练伊梅尔也是这么说的,并且媒体也都是这么报导的。”
“结果呢?”欧楚良轻声问道。
“结果就是他在球迷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中,从成堆的废纸和塑料瓶中连续三次找到皮球,然后把它带出球门。”
“那可真是糟糕!”听到吉塞拉的描述,欧楚良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球门身后明明是己方球迷,但自己听到的却是漫山遍野的谩骂。
不仅如此,自己不但要在进球后把皮球从球门中捡出来,还要扯掉缠在自己球鞋上的厕纸。
那感觉,对一个守门员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天比赛后,他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酒店房间里,谁都不让进。”
“直到第二天,他才虚弱地对我说,他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他根本没办法胜任别人对他的期望。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再然后,波拉他的经纪人和守门员教练以及道尔三人在一齐劝说了波拉好久,可他依旧只是反反复复地嘀咕着‘恐惧’、‘离开’等字样。”
“最后,波拉的经纪人只好同意波拉的请求,然后还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心理医生,希望她帮助波拉恢复受伤的心理。”
“那合同又是怎么回事?”欧楚良大概听懂了事情经过。
在陌生的异国他乡,本来很有希望积累信心的首场比赛再次让费迪南多跌入输球的地狱。球迷的谩骂和主教练的不信任以及自己的自责,再结合那不勒斯这半年的遭遇,一瞬间击溃了这个20岁的年轻人所有心理防线。
他崩溃了!
“胡克尔先生(费迪南多的经纪人)希望费内巴切按照合同规定解约,并且帮费迪南多索要一部分解约金。”
“但是费内巴切的副主席直接从书桌下取出一支手枪。”
“您知道的,在土耳其,这些人有时候很冲动。”
“第二天波拉告诉胡克尔,他不想再在解约谈判上有任何努力了,只想赶快离开伊斯坦布尔。”
“于是当天我们就和费内巴切解除了合同,他们支付了波拉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和回程机票钱,除此之外没有再给波拉一个子儿。”
“我和波拉就这样落魄地回到了意大利。”
“费内巴切发布官媒说合同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接触的,而按照记者们的报导,说波拉是带着伤参加比赛的,虽然给了波拉一个台阶下,但却把输球的责任都推到了波拉身上。”
欧楚良点了点头,当你很难适应新环境时,你根本没办法有更好的感觉和良好的表现。与其在这里继续下去等待事情变得更糟,倒不如提前结束。
“那波拉这段时间,岂不是没球可踢了?”欧楚良下意识问道。
从费迪南多解约到夏季转会窗口开启还需要3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费迪南多的确没有比赛可以参加。
“没错,这也是他今天能和您遇到的原因。”吉塞拉捧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由于那不勒斯是把波拉租借出去的,但是他没有履行这一年半的合同。我们回到那不勒斯后和俱乐部商议了很久,最终签订了一份协议。”
“那不勒斯同意波拉和另外几名遭到弃用的球员一同训练,但前提是声明自己只是在俱乐部参加训练,不索要任何薪水等报酬。除此之外,还要避开主队的训练时间。”
那不勒斯这样做一方面是避免有人注意到这些队员,另一方面也是让费迪南多明白,他永远别再想回到一队了。
“今天波拉搞错了训练时间,所以...”说着,吉塞拉抬头看了看,解释了为什么欧楚良今天会在训练场看到费迪南多的真正原因。
“好吧,我知道了。”欧楚良长叹一口气:“怪不得你们回来这么久我都没发现,原来是这样。”
说着,欧楚良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有好几次想去敲响那个紧闭的房门,但都忍住了。
最后,欧楚良来到吉塞拉面前,轻声问道:“那个心理医生,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