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林瑶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方玉成，有点懵了。
    主要是爷爷现在那带着期待和忐忑的表情，和之前那副冷峻严肃的模样相差的有点远。
    “您、您听过我的歌？”
    方玉成咳嗽一声，点点头：“电视里经常放。”
    说着，他又把手里的笔记本往前送了送。
    “哦，对不起，我马上给您签。”
    林瑶连忙接过笔记本和笔，左右看看，方玉成立马站起来指着自己那张藤椅道：“你坐这儿。”
    “谢谢爷爷。”
    林瑶坐下，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右手拿着笔，抬头问道：
    “爷爷，签几个？”
    “咳……”方玉成想了想，低头扳手指头：
    “隔壁子的老张，村口的周二拐，凤凰乡的刘力，新店镇的李五儿，牛佛的……”
    数了半天，方玉成道：“就签十三个，哦不，十五个嘛。”
    “哦，哦，好。”
    林瑶眨眨眼睛，懵懵地低头，随后又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
    “这些都是爷爷您的朋友吗？他们都喜欢听我的歌？”
    林瑶觉得有点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的歌迷基本都是年轻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这么多爷爷辈的歌迷？
    “我们是凤凰乡老年艺术团的，我拉二胡，周二拐吹笛子，李五儿整喇叭……去年的五村十镇老年艺术大赛，我们演奏你的歌，得了第一名。”
    说起这件事，方玉成的脸上满是自豪和兴奋，整个人仿佛都有了生气，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哇，爷爷您还会拉二胡呢？”
    林瑶惊叹一声，好奇地道：“你们演奏了我哪首歌啊？”
    方玉成有点得意，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二胡，坐在旁边的床头上，直接拉了起来。
    林瑶听了一会儿，惊异地低呼：“卡路里？用二胡也能拉卡路里？爷爷您真厉害呀！”
    “呵呵呵。”
    方玉成笑了起来，冷硬的面部肌肉逐渐变得柔和。
    “爷爷，能让我试试吗？”
    说到和音乐有关的事，林瑶便忍不住跃跃欲试。
    “你也会拉二胡？”
    方玉成惊讶问道。
    “我大学的时候学了一点，拉的不好，爷爷您别笑我。”
    林瑶接过二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端庄坐直，将二胡放在腿上，试了试音，便学着方玉成刚才的调子拉了起来。
    刚开始几个音节还有点滞涩，但很快她的演奏就变得流畅，甚至比方玉成这个“原版”还更加的悦耳动听。
    “好，好，哈哈！”
    方玉成忍不住鼓掌，开心地笑了起来。
    二胡声和方玉成的笑声飘出房间，在二楼回荡一圈，又从窗户传到一楼，传入此时老宅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爸……在笑？”
    正坐在一楼聊天的方国庆和方国有对视一眼，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在他们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笑过了，他们走到院子里，朝二楼的窗户看去。
    没错，这爽朗欢快的笑声就是从父亲的房间里传出来的，确实是老头子的声音。
    同时还夹杂着二胡声和另一道不时响起的清脆笑声。
    “爷爷……在笑？”
    院子里正在逗狗的方胜男也停下对旺财的蹂躏，呆呆地看向二楼。
    正围着洪三石几人的方浩宇、张燕和曾丽也停下说话，侧耳听着爷爷的笑声，同款的不可思议。
    “妈，爷爷笑了，爷爷居然会笑？！”
    一楼一间潮湿老旧的房间里，正垂头丧气收拾东西的陈志林震惊看着母亲方竹莲。
    “这个调子……不是那首燃烧卡路里吗？”
    方竹莲神情呆滞，喃喃地道：
    “老汉儿搞火晓得林瑶的，看都她是明星所以才让方国庆他们住二楼……呵呵，啥子规矩哦，都是豁人的。”
    “妈！”
    陈志林拉着自己的母亲。
    “可是爷爷笑了啊，从来没人能让爷爷这么高兴的。”
    方竹莲摇摇头，跌坐在床边，冷笑一声：
    “老汉儿从来都觉得我们兄妹三个没得用，他当然不得对我们笑，这哈别个方小乐找了个大明星女朋友，他当然要笑了，哼，
    老汉儿，说了半天，你还不是一样的势利，一样的看人下菜，呵呵……”
    陈志林问道：“妈，爷爷好久会拉二胡的哦？我怎么不知道？”
    方竹莲愣了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陈志林沉默半晌，忽然道：
    “妈，我们好像除了春节这一天回来一趟，平时都没咋子给爷爷奶奶打过电话。”
    方竹莲转头看着自己儿子，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爸，爷爷什么时候会拉二胡了？”
    此时，院子里的方浩宇在问同样的问题。
    方国有一样愣了下，却说不出话来。
    方国庆低下头，不知怎么有些低落，他拍了拍方国有的肩膀：“国有，再喝点不？”
    “好，哥，我再陪你喝点。”方国有点点头，两兄弟走进宅子里，自己取了酒和杯子，各自倒上，默默地喝了起来。
    各自喝了几杯之后，方国庆朝三弟端起杯子：
    “国有，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做好，平时妈老汉儿的事都辛苦你们了。”
    方国有一脸羞愧，连连摇头：“我们一样的，都是只有春节才回来一天，平时都只晓得过自己的日子，妈老汉儿就算有事，也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
    两人都沉默了，仰头喝下杯中苦酒。
    “爷爷，原来二胡可以这样改，我懂了，我再拉一首曲子给您听听，好不好呀？”
    二楼的房间里，林瑶俏脸红润，有些兴奋地对方玉成道。
    她拉了一遍《卡路里》之后，掌握到了窍门。
    “好，好！”
    方玉成连连点头，也像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很快，二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勇气》的旋律，这首青春阳光的情歌由略显沙哑和沧桑的二胡来演奏，居然别有一番风味。
    中间还夹杂着方玉成爽朗的笑声，让一楼和院子里的方家人都抬头看向二楼，神情愈发复杂。
    此时，方小乐站在房门外，里面林瑶和爷爷的对话他都听得到。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但片刻后又放了回去，看着房门，低声叹了口气。
    “老婆，谢谢你。”
    “爷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