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接了杯水,走到坐在走廊长凳上的女孩那,把纸杯递给她。
许梦雅仰起脸,姚光看她一夜未眠的瞳孔无神涣散,眼皮眼角都泛着红,昨晚被郑明宽甩了一巴掌的脸颊已经肿起来了,嘴唇裂开了细小血痕。
她接过纸杯后又垂下头,浸过雨水的发丝干涸后黏成一撮撮耷拉在耳畔,像黏稠浑浊的海藻。
“喝口水吧,你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姚光薅了把凌乱的后脑勺,还想劝几句,眼角见队里的小青拎着一大袋面包走了过来。
“姚队,早餐送来了。”
“好,你拿进去分给大家吧。”见女警走出几步,姚光喊住她:“哎,等会,先给我一个。”
姚光从袋子里拿了个面包,塞到许梦雅另一只手里:“早餐也要吃。”
见许梦雅依然一副放弃了所有的样子,姚光气不打一处来,正好巫时迁来了电话,他把失了魂的女孩交给同事,到大门去接人。
苏曈昨天在那家店里睡了过去没见着姚光,巫时迁怕她想起些不快的事情也没多提,只在事后帮她冲洗时简单说了句姚光的身份和郑明宽正在做的事,女孩问了声,学姐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巫时迁嗯了声,但没把具体的威胁手段告诉她。
苏曈没多问,巫时迁等她刷完牙把她抱回床上,女孩直到阖上眼皮之前才淡淡说了句,学姐她最后还是回来了啊。
姚光在大门口接到了巫时迁和苏曈,一口一句嫂子把苏曈喊红了脸,忙说姚叔叔您别这么喊我。
“巫老师昨晚打了郑明宽,会被控告吗?”苏曈问出了目前最担心的一件事。
姚光看了一眼巫时迁,看对方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一晚没睡憋胸口里的火气也蹭蹭冒了起来:“可能会呢,你都没看嫌疑人被他打得啊,哎呀,那叫一个凄惨。”
“郑明宽验伤了吗?达到轻伤了吗?”苏曈走快了几步抛下巫时迁,着急地询问着:“我需要现在给巫老师请律师了吗?”
“姚光你别瞎逼逼,他哪里凄惨了,我都没往要害那啥。”毕竟是在局子里,巫时迁也压低了声音说得隐晦了些:“我本来想踩几脚他鸡……咳,那里的。”
苏曈回头瞪了他一眼:“嘘,在这里你别乱说话。”
巫时迁手插着裤袋呿了声,倒也闭上了嘴。
姚光看巫时迁难得吃瘪,瞬间乐了,巫时迁这个小女朋友倒真是有点意思,他们一群朋友一直以为是个娇滴滴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还有人说想开赌局猜巫时迁多久后会分手。
他也不逗她了,简单说了下:“轻微伤,折了半颗牙,那牙还被他自己吞进去了,其他的就是脸部挫伤。要不要起诉就看郑明宽了,但我想他可能没空折腾这件事。”
苏曈叹了口气,还好还好,如果是轻伤以上的话就麻烦了。
巫时迁不满了:“怎么才轻微伤?我可是用了力气锤的……”
“巫时迁!”苏曈小呼了一声,恼怒着想用小皮鞋去踩他的运动鞋,慌张地四处张望看会不会被别的警察叔叔听了去。
她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你就这么想进去坐牢吗?那我怎么办?”
巫时迁站着不动,让她真踩了一脚,低头笑着问:“轻伤的话要判多久?”
苏曈比了个“ok”的手势:“最高三年呢。”
她来公安局之前打了个电话给汪汕,简单咨询了一下斗殴致伤的刑罚。
“啊,那等我出来的时候你都快大学毕业了啊。”巫时迁忍着想把小姑娘搂到怀里揉脸的冲动,打趣道:“如果我去里头蹲,你会不会甩了我啊?”
苏曈摇头,认真地看着他:“不会,我会等你的。但最好还是不要坐牢,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的。”
巫时迁觉得自己要糟糕,要不是现在在局里他想要把她直接抵在墙上狂吻。
他心想着是不是黄妍去哪个庙里给他求了好姻缘,才让苏曈来到他身边。
姚光觉得自己要糟糕,熬了一夜,现在还得空腹被狂塞了一嘴狗粮。
他想请教下巫时迁在哪求的好姻缘,能不能下次去烧香时也带上他?
三人直到看到许梦雅才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许梦雅站了起身,可没敢看苏曈,低着头一直看着鞋尖。
苏曈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跟着姚光从许梦雅身边走过,没说一句话。
巫时迁不进去,斜睨着许梦雅好一会,才坐到长凳上。
录口供的过程很快,苏曈把自己能记得的事情不偏不倚地全都告诉了帮她做笔录的女警。
重回走廊时,许梦雅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巫时迁和姚光聊了几句,准备带苏曈离开:“我们走吧。”
“你等我一下,我跟学姐说几句话。”苏曈对巫时迁说了一声,走到许梦雅身边。
许梦雅头垂得更低了,往后退了两步,肩膀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吐不出一个词。
苏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会放弃追究你责任。”
许梦雅猛地抬起头,瞳孔震荡着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曈:“……为什么?”
“因为你最后折返了,所以我不追究。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追究,还有其他受害者,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放弃追究,让郑明宽能受到应得的惩罚。
我不知道你们被留下了什么相片和视频,但该感到羞耻的不是你们,应该是郑明宽感到羞耻*。”
苏曈直视着许梦雅,她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在走廊里回荡着,一直传到巫时迁耳里。
大雨过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罅隙,细细碎碎掉落在女孩身上,巫时迁看得恍神,连空气里裹着光漂浮着的颗粒都能看清。
“可是学姐,我不追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我的原谅,可我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原谅你自己,心安理得、自由自在地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苏曈继续说着,从小包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许梦雅手里:“如果你真的需要找人倾诉或者帮忙,可以联系我。”
苏曈没再停留,转身往巫时迁那走。
巫时迁也不顾场合,拽过她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光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姚光翻了个白眼,跟队里的女同事交代了一声等会再跟许梦雅好好聊一下,之后领着巫时迁他们往外走。
许梦雅垂眸看着手里小巧的润唇膏,咬住了下唇,直到伤口再次疼得快要吱吱大叫。
她站了好一会,转身慢慢走回长凳坐下,拿起那个警察给她的面包拆了封,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许是喉咙太紧,她被面包噎了一下,连灌了半杯水,咳出了眼泪。
眼泪也停不住了,混在松软的面包里被一同送进嘴里。
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和鼻涕,吸了吸鼻子,打开苏曈给的润唇膏给自己疼痛不已的嘴唇抹上。
唇上的伤口会好的,心里的能好吗?
会好的吧。
许梦雅撑着发软的膝盖站起身,向一直等着她的女警走去。
*
巫时迁先带着苏曈去张佳腾那边取回自己的车。
周日的滋补行热闹非凡,张佳腾三只化骨龙也在店里,几个小孩在店门口踢着毽子,看见巫时迁纷纷打着招呼。
苏曈给张叔叔鞠了个大躬,谢谢他的儿童手表,要不是这支手表,可能自己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了。
张佳腾夫妻俩被女孩这么个大礼逗乐,姜玲更是乐得抱着肚子直不起身。
巫时迁留下来喝了一泡茶跟张佳腾汇报了早上的事,张佳腾问如果那些受害的女孩不愿意站出来,那渣滓没办法得到应有的惩罚那怎么办。
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微烫的茶杯,巫时迁沉沉说了句:“那就让他在S市再也呆不下去。”
巫时迁是想要搞坏那人的,不止名声和店铺,连毕业证书巫时迁都不想让他拿到。
现在姚光控制住了郑明宽,说还想借由他的关系渗透进团伙里,现在郑明宽对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作用,所以巫时迁没办法公开这件事。
不止为了苏曈,也为了摄影师这个行业。
再忍忍吧,他要让郑明宽的手再也拿不起相机。
苏曈不知道巫时迁的想法,她正蹲着抚摸猫咪身上美丽的斑点毛发,三个小孩也围在她身边,给她介绍猫咪的名字。
“西西它肚子里有小宝宝啦。”年龄最大的小姑娘指着猫咪的肚皮说道,又指了指店里头的妈妈:“我妈妈也有小宝宝了。”
苏曈瞪大了眼:“第、第四个?”
小女孩点头:“嗯,这次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你爸爸,和巫叔叔是一样大吗?”
“对啊,我爸说他们是同学。”
苏曈咽了咽口水,掰起手指算着什么,突然发顶被揉了一下,身后的巫时迁说了声“走啦”。
临近中午,巫时迁带着她先去吃了碗牛肉丸粿条,再往超市开。
车上巫时迁接了姚光的电话,姚光告知了一句:“那女孩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那她会被当共犯起诉吗?”巫时迁问。
“会的,但她主动自首了,手上也收集了一些郑明宽迷奸他人的证据,应该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好,知道了。”
周日的超市人来人往,苏曈在货架前挑选着自己的漱口杯,突然问起:“巫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容易相信别人啦?”
巫时迁瞥了她一眼:“你说呢?站你身边不就是一个最佳例子吗?那么容易就上了我的车,如果我是坏人那怎么办?”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喜欢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他什么地方,巫时迁没问,想着总有一天苏曈会告诉他的吧。
“哎呀谁说你了,我说的是学姐。”苏曈拿下一个透明粉色杯子放到购物车。
“那也是他们有坏心思,你善良,那不是你的错。换做是我,我也没想过现在的小孩肚子里一肚子黑乎乎的水,真是坏得透透的。”
巫时迁在货架上拿了个蓝色透明杯子也放到购物车里,推着车子往洗涤剂区走:“你以后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一份戒备心固然好,但不能忘了自己初心。”
他们在货架上找不到巫时迁家里的那一瓶洗衣液,苏曈回想了一下,那牌子似乎真没在超市里见过,包装全是英文的,像进口货。
巫时迁走开了几步给黄妍打电话,问那瓶洗衣液哪家超市买的。
“啊那个啊,是我一个知青农友的女儿在朋友圈卖的,我捧捧小辈场让她给我拿了几瓶,好像是美国还是哪里的。”
“哦,那你帮我再买几瓶吧。”
“行啊,对了你明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明天?明天不是周一吗?”巫时迁一般周末回父母家吃饭。
“你这日子过得晕头晕脑的,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啊?”
巫时迁这才知道,明天21号了。
他侧过头看正挑选着洗衣液的姑娘,应了声:“不回了,我和朋友一起过。”
“哦,行吧,那你明天自己记得煮两个红鸡蛋吃啊。”
“行。”
正要挂电话,巫时迁被黄妍喊住:“等等等等,时迁,你昨晚和柏轩吵架了吗?他跟你聊完电话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个晚上了,早上吃早餐时精神也不怎么好。”
巫时迁一怔,他昨晚火遮住了眼,对巫柏轩态度确实不好。
“你做大的就多让让弟弟嘛,两兄弟有什么争执,坐下来好好聊聊咯,知道吗?”
让?可这事没法让啊。
巫时迁应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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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章了,距离下一场肉还有一章剧情吧(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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