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团的反应是木着一张小脸无语的看了安阳许久,最后扭头,极其敷衍的回答“恩,一样重要好了。”
“什么叫一样重要好了?”
安阳还在喋喋不休,阿团继续抱着膝盖发呆,理也不理。
碧初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拐角的盆栽旁边,皇后娘娘也站在旁边。这食盒本是阿团吩咐的,说直接拿上来就是,有法子让安阳吃东西。结果皇后娘娘知道了,也跟着过来了。一开始发现两人在吵架的时候就选择了旁观。
见公主已经恢复了精神气,碧初正要和皇后说些什么,却发现皇后娘娘静静的看着抱在一团的两人,最后转身离去了。碧初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把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嬷嬷,让一会再送去,然后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碧初慢一步的跟在皇后身侧,皇后一直目视前方。
“扪心自问,虽然没有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至少,也是半个女儿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阿团了。这话碧初也赞同,这些年,姑娘的一应用度其实都是比着安阳公主的例子来的,再加上太子殿下时不时的贴补。其实,至少在物质方面来说,姑娘过的比安阳公主还要精贵。这些皇后娘娘也都知道,但是从未发表过任何的不满。东宫不说,就连中宫,皇后娘娘也上下敲打了好久,必须拿姑娘当正经主子看,这可不是那些什么寄人篱下的,以后也是要入住这里的。
唯一缺的,就是家人了。
碧初陪伴皇后这些年,对皇后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知道她这时只是想说话,所以并未回应,只是沉默的陪在一边。皇后的视线始终目视前方,声音很轻。
“当时桐儿跟我说的时候,我确实是有些不满的,虽然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可我不是圣人,原因是她,我不会责怪,但心里总会不忿。这几年的精心养育,虽然不是亲生也尽了所有,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说到底也站不住脚,到底是自己强抱过来的。”
叹了一口气是无奈也算是解脱“到底还是桐儿说对了,每个人的人生不应该被人一手一脚的指着她走,大人只能从旁引导而不是下决断。如果她是我教的,刚才那件事的处理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她和安阳,也不会这么和睦了。”
侧头笑看着碧初“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我何尝不怕教导不好她?既然桐儿不领这个情,我也不费这个心思当个恶婆婆了,以后的事,我也懒得管落个清闲了。”
皇后想开碧初自然是大喜,笑着回应。
“年轻人的事有他们的道理在,怎么说都不会听的,只有真正摔了一跤才知道疼。皇后娘娘就算告诉她们前面有坑她们也还是会跳的。既然这样,不若烫一壶清酒配上两小碟点心,当个看戏人岂不好?”
碧初说的好玩,皇后听着也高兴。
“是了,等她们哭的时候来求我,我也不理她们,只管看我的好戏!”
阿团以为早已离开的吴桐这会正站在一处小宫门的门口,门外,就是宫外了。跟着阿团进宫来的江万里到底没忍住,还是来送了吴桐一程。弯身等着吴桐和皇上告别完后,才默默的走了上去。
吴桐一身戎装,也没有行李,就一个人,一匹马,满脸的清冷,眼下隐隐有乌青,这两天都不曾休息。看着江万里过来,张了张嘴似有很多话要说,到嘴边也只剩下最简单的一句“好好照顾她。”
江万里点头应了,沉默的上前拉着缰绳往前走,一直低头看着地下。走了一程,吴桐不说话,江万里却是按捺不住“奴才愚昧,实在不知道太子您为何要走,又为何要不告而别,真的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姑娘哭吗?”
吴桐闻言只是垂了垂眼帘,而后抬头,遥望向了中宫的方向,不发一言。
就在江万里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却听得吴桐如是问道“当初接阿团进宫的时候,父皇是怎么说的?”“培养姑娘和您的感情,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这话江万里不经脑子就能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我若不走,旁人会如何看她?”
江万里起先还不明白,低头想了一阵才顿悟了。是了,这姑娘进宫是和太子殿下培养感情并且人人也都知道皇后娘娘会亲手教导她长大,这突然就回家去了。自己这些知情人肯定不会乱猜,可普天下那么多人,他们又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认为姑娘不得皇后或者不得太子的喜欢而被送回家了。
到时候等着姑娘的,就是漫天的恶意揣测了。
知道太子还是想着姑娘,江万里的心好歹松了些,不枉昨儿姑娘眼睛都给哭肿了。可是,不对呀?顿了顿又继续开口“为何一定要送姑娘走?殿下您和姑娘不是相处的很好么?一起长大有何不可?”
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吴桐的回答,只是再次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阿团就直接翻身上马。定定的遥望了中宫的方向良久,最后回头,马鞭一扬,直接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所谓贵女,琴棋书画必有精通一种已是本能。可大都的女子并不拘泥于此,女学甚至还设有玄学这样的学科,虽然只是选学。世家女子大多从小开始接受培养,常见的学科基本已经驾轻就熟。
所以,不少冷僻的学科倒是非常受欢迎。
就比如,贵女中的贵女,安阳公主。她来女学什么也没学,独选了马术。马术并不冷僻,只是常人都没安阳公主这么痴而已。
安阳公主是皇后的嫡出公主,和当今太子一母同胞,帝后的宠爱从出生起就一直停在她身上从未变过。安阳公主独爱马,收集的名马可以绕着护城墙围上一个整圈儿。每年安阳公主的生辰,众人所送的礼不是马就是跟马相关的。
若还只爱马也就罢了,偏生公主天生不服输。
十岁那年,圣上曾问安阳公主有什么想要的。众人都想,公主生下来什么都不缺,自然也想不到她会想要什么,无非又是马。也确实是,不过不是马,而是要跟军营的男子赛马。十岁的丫头片子,要跟军营的男子赛马。还特别要求,绝对不可以放水,必须用尽全力。
圣上当时就笑了,也满足了她的要求。
结果当然是输的惨烈,连三分之一都没跑到人已经在终点那头遥望了。
这事也只当一次笑谈,公主年纪小,谁也不把这事当真。结果第二年的生辰安阳公主又来了,还是要求赛马,还是去年的同一人。恩,这次的成绩要好一点,这次依旧输,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人和马,这次跑了一半。
今天又是安阳生辰,不出众人意料,果然又是赛马。
赛马的场地一直都在泰南学院。泰南学院靠近郊区,身后是一片的平原。正主还没到,马场上已经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现在正是刚入秋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艳阳却还在,凉爽又和熙。
今天的赛马也算的上是一场盛事了,今天不上学,所有人都聚集在马场。安阳公主的赛事要当做压轴登场,前面也得有前戏助阵。院长大手一挥,今儿分男女,男女单人头等的,年末学分加十。
能在泰南就读的,除了少数惊艳之辈的平民学子,大多都是贵族子弟。身外之物都不缺,这学分却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因为这是圣上都重视的。圣上曾经言明,科举之时,若两人都在泰南就读,同等条件下,学分高的优先。
男子那边早就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姑娘们这边对学分倒没有多少,只是架不住今天皇后娘娘会亲临!能得到皇后娘娘的一句赞赏,这就是最大的脸面了。一改往日的矜持,竟有隐隐的豪气。
皇后娘娘的銮驾缓缓驶入所有人皆屏声敛气低头弯身恭迎皇后的到来,胆大的悄悄抬头打量。明黄的珠帘随着马车的行驶缓缓摆动,露出里面人的容颜。却不是皇后,是一位年方十一二岁的姑娘。
只能隐隐看到侧脸,饱满的额头,肤白发黑。
这好像不是安阳公主?那人皱眉,随即询问旁边的好友。旁人迅速抬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等马车走过了这一段才起了身回答“你才来当然不知道,那不是安阳公主,那是国公府的三小姐。”
“国公府的三小姐?”
复又低头回想“好耳熟的称呼阿,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
见她居然还不知,直接伸手点她的额头,不争气的小声训斥“姨妈知你脑子笨还是拼了法子把你送到了这里,为的就是你能和这里的小姐们交好。你可好,居然连她都不知道?真是白浪费了姨妈的心!”
原来两人竟是亲戚关系,父亲官职都不高,从四品。
被点了额头也不恼,见周围没人注意,讨饶的央求“好姐姐,你就告诉了我罢!”
“你阿,永远都是这么个傻样,不管说你什么你都只知道笑!”
话虽如此说,还是拉着人仔细的解释“那是未来的太子妃,皇上金口玉言的娃娃亲,只要许家不出事,这门亲是绝对跑不了的。还没有明确下旨,基本上已经是昭告天下了,这许三姑娘还是在宫里长大五岁才回家的。”
“这几年一直和安阳公主形影不离,最多隔两天皇后娘娘就会召她进宫陪伴。”
这通话说下来,先前询问的那位彻底的傻了,微微张口,足足的傻气,似是被吓楞了。无奈的摇头“算了,那个层面的人也不是我们可以接触的了,你只要记得,别把人得罪了就行。那可是真真的金枝玉叶,和我们可不同。”
马车停下,院长已经迎了过来。先下车的却是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浅色宫装,甚至连发髻发簪都是一样,除了容貌有些许不同,远远瞧着都会认为是双生子。两人下车看到院子,齐生生道。
“院长好。”
明眸皓齿,正是最好的年纪,笑容比艳阳都灿烂。
院长笑着点头,同时弯身请安“见过安阳公主,见过三姑娘。”
平日在学院的时候自然是学子和夫子的关系,可今天不同,今天皇后亲临,院长这安就必须得请。安阳和阿团受了这一礼,只是在院长话音刚落的时候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的直接把人给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