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身,来回踱步几次后再看阿团,双眸一片淡然。“三姑娘也知我此次上京是为何事而来,兰家是为了表忠心,选的人家自然也要慎而又慎。大公子年近二十还未婚,这事本就蹊跷,当然查了一番。”
“不过什么也没有查到,只是我自己的见解而已。”
“一个大龄未娶,一个皇后娘娘的掌中宝至今仍旧没有婚配的意思,又因为三姑娘的关系走的很近,难免就有几分想法了。原本只是猜测,可听到三姑娘的话后,是我赌对了。”一片坦然,完全不怕阿团生气。
阿团确实没恼,这事是自己心急了,时间上来的太好,本就焦急等待大哥的回音,这时候兰鸢偏偏撞上来了。不过,倒对兰鸢有些另眼相看了,她明知道大哥心里有人,还能做到这般坦然。
联想到那次宴会她和众人格格不入的事不关己,倒也有几分明白了。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兰鸢回身再次入座。“三姑娘果然是聪明人。”
“也不妨把实话告诉你,你们家和我们家已经有接触了,甚至于皇后娘娘也已经给了我准信了,我大胆猜测,这事,是郎无情妾有意,其他人也没有站到安阳公主那边。我的身份合适,不是公主能随意拿捏的。”
“不过我不喜欢麻烦,联姻合的是两姓之好,许家和兰家是双赢。虽然我没有心仪你大哥,嫁人好歹是件重要事情了,我不希望中途生出什么变故。所以,来找姑娘。”
字字清晰有条有理,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亲事,只是旁人的。对这兰鸢,阿团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不喜不悲的容颜,似笑非笑。“你该知道,你和我大哥成婚,没有琴瑟和鸣,只有相敬如宾。”
兰鸢闻言只是一笑,轻轻浅浅。
“我会做好长媳该做的事情。”
送走了兰鸢,阿团也坐不住了,直接去了上房找陈氏。“娘,我现在想进宫一趟。”陈氏处理事情的手一顿,勉强笑了笑。“你觉得兰姑娘如何?”阿团点头,“很好。”你无心我也无意,都是为了家族,算是合适了。
陈氏是该高兴了,可是想到安阳,最后也只得叹息。
“你去吧,好好劝劝她。”
公主虽好,那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惜了。
再次进宫,心情也和上次一般,一样的不平。上次是为自己,这次却是为了安阳。大哥肯定找安阳谈过了,不然这兰鸢的事情也不会进展的这么快,接二连三的打击,也不知道安阳那般骄傲的性子,现在如何了。
到了安阳的宫殿,直直的往寝室而去,已经不需要旁人的提醒,只看过往宫人个个皆屏声敛气就知道这三天,安阳不好。推开门,脚步就停滞了,满地的碎片,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一团糟。
安阳披散着头发只着一身里衣坐在地上,一脸的仓皇。
心疼的上前,站在她的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安阳听到脚步怔怔的抬头,看到是阿团,笑了。“你来了,身体怎么样了?”声音很轻,轻到一阵风都能吹走。阿团眼眶泛红,伸手把安阳抱进了怀里。
“哭吧,没有别人。”
安阳却是摇头,指了指自己无神的双眼。
“眼睛干,哭不出来。”
“你也是来劝我的么,劝我不要痴心妄想,劝我不要执着不能得到的人……”
安阳没哭,阿团就已经泪脸满面,紧紧的抱着才三天就失去了颜色的安阳。“是我让大哥来找你谈的。”安阳身子马上僵硬,阿团却不管不顾。“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是安阳公主,你是娘娘最宠爱的公主,你该骄傲,你该肆无忌惮,你不该这样的!”
话音刚落就被安阳给推开了,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红晕,声音也跟着急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你大哥来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让母后给你大哥和兰鸢指婚,我们是好姐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不说,让你们成为一世怨偶吗!”
阿团也跟着激动了,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安阳。“你明知道我大哥心里只有仕途,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从来都不提这件事情!我大哥如果能改早就改了!他改不了他的性子,你也改不了你的!”
“你们强行在一起只能是怨偶,身为姐妹,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泥潭深陷吗!”
那五年,她在自我折磨,安阳何尝不是?一次比一次盛妆,身子却一次比一次枯朽,明明是明珠最后却和鱼目一般暗淡无色!不知道还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她再走上辈子的老路,绝对不行!
安阳不说话,继续坐在地上出神,清泪划过,染湿了干燥的双唇。阿团也是眼泪决堤,再次回到了安阳的身边,紧紧的抱着她的肩膀。“会好的,你现在难过,时间长点就会好了,长痛不如短痛,会好的。”
安阳猛然发力也紧紧的抱住了阿团,好像落水人抱住了浮木那样用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好。可是阿团,我真的不甘心,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甘心。我也知道我和他就算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我还是不甘心!”
能哭就好,能说就好,只要发泄了,以后会慢慢好的。
阿团紧紧抱着安阳,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力量。
“会好的,你会遇到你真正的良人,他心里没有朝堂,没有民生,没有大事,只有你。我大哥他不适合你,真的不适合你,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你值得最好的一切。这些年,你就当错付了罢,这次哭过,就不要再想了。”
安阳靠在阿团的肩膀,哭的撕心裂肺。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热帕子敷在双眼,不仅让干涨的双眸得到了缓解,也让阿团有些僵硬的身躯慢慢松缓了下来。刚出安阳的寝殿,就被带到了东宫。那边陪着安阳痛快哭了一场,妆容也早就花了,索性洗了脸直接素净着一张脸出来。
不过几天没见,却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去面对吴桐。
“好了。”干净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团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吴桐。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同样的丰神俊朗,气定神闲。慢慢凑近到了阿团脸边,凝神看还泛着红丝的双眼。
阿团下意识的停滞了呼吸,微微瞪大眼,看似直视吴桐的双眸,实则眼神空洞,脑子也跟着一片空白。吴桐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坐直了身子,轻声嘱咐:“今晚别睡太早,不然明天眼睛会肿的。”
阿团下意识的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呢,那边的吴桐歪了歪头,无所谓似的提起:“你现在很怕我,你现在不想看到我?”
阿团把松下去的半口气又硬生生的呼了回来,再次微瞪眼,直直的看着吴桐。吴桐轻笑出声,轻松的靠在椅背上。“安阳现在怎么样了?”突兀的跳过了刚才的话题,却正好合了阿团的意思。
说到安阳,刚才的不明情绪直接转成了烦闷,甚至不知觉的噘嘴。“不知道,今天陪她发泄了一通,总比憋在心里要好很多,只是不知道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想开。”顿了顿抿唇又道:“我,我做错了么?”
初衷是为安阳好没错,可看到她这么难过,总于心不忍。
始作俑者却是自己。
吴桐摇头,不着痕迹的凑近了阿团几分。“你大哥和兰鸢的事情早有在商量,就算你不说,也是最近的事情。至于安阳那边,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温和的手段只会让她一避再避,只能来最狠的。”
阿团点头,微垂首,咬着下唇不说话了,还在想安阳的事情。
“其实……你现在也不用过于担心。”
“你有什么好的对策?”阿团猛的抬首看向吴桐的眼睛。吴桐淡笑颔首,然后在阿团的视线下又凑近了几许。“已经跟母后说好,让她出去走一趟。”
“去哪?”
“无所谓去哪,她想去哪就去哪。见识见识外面的大好山河,开阔一下视野,也能调节她的心情。她此时是怎样也想不开的,只有让时间去慢慢沉淀,等她自己想开才是上策,旁人的规劝对安阳来说,无用。”
好吧,事实上好像也是如此。今天陪安阳痛快哭了一场,哭是哭了,发泄是发泄了,可临走时,安阳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点头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她自己能慢慢想开,不要再执着了。”
现在时节正好,脑子里已经过了这附近好几处风景优美适合游玩散心的去处,抬头正要说些什么,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过小臂粗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吴桐身上好闻舒适的气息。
瞬间挺直了背脊,微微后仰。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吴桐挑眉,唇边依旧是淡笑。“我靠近你还需要理由?”说话间两人的距离已经可以无视了,手也覆上了阿团的肩膀,直接她的双眼。“你是我的妻,我们马上就要大婚,我不靠近你,我该靠近谁?”
“还是说,你希望我去靠近哪个姑娘?”
低沉醉人的嗓音,若有似无的呼吸从面上拂过,阿团眼睛一瞪,梗着脖子强作镇定。“皇后娘娘前几天还跟我说,大婚之前我们不能再见,于理不合!”一边说一边后退,坚决把皇后娘娘的话执行到底。
吴桐面色不变,手肘抵在椅背撑着脑袋,广袖的青衫上滑,露出紧实线条的手臂,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直直的看着后退的阿团。“母后以前还跟我说侧妃的事呢,我是不是也该把她的话认真聆听?”
阿团知道,吴桐这是生气了。
糯糯的抿唇,整个人缩在角落,不能自控的染上了一丝哭腔。“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控制不住,我也需要时间……”理智上已经认同的吴桐那日所说的话,可身子总是不听劝似的,不是矫情,是类似于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面对的那种情绪,然后总想逃避。
吴桐眼帘微垂,半响后一声轻叹,最后还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