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骁刚想伸出手,指尖在苏玛的腰带上一碰,就触了个空。
一转头,就看苏玛自动地坐上去,眉眼微垂,嘴角也向下撇。
她难得面上不带笑,负起的样子反倒稚嫩了许多,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百里骁一顿,他翻身上马,喝了一声:“驾!”
一路上,苏玛难得不说话。两个人都像是憋着一股劲一样,一路上紧闭双唇,只能偶尔听到追天的响鼻声。
百里骁的目的地是炼刃谷。因此路上免不了路过洛城。远远地,看着那座城在平原上起伏,如同看到一只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蛰伏着。
苏玛一看到这座城市,眼前就恍惚闪过客栈里昏黄的灯光,对方蓝白的背影,还有湛蓝的天空下,那殷红的血。
对百里骁来说,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但对她来说,只是几日之前的事。
她的左胸口下意识地一痛,心道应是那一剑伤得太深,让她现在仍有余悸。只是这样想着,她的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对方站在溪水村前,冷漠的背影。
她心绪难平,并没有发现百里骁的呼吸也是一滞,自始至终,不敢向那座城看上一眼。
日薄西山,两人终于出了洛城的地界。就快要到炼刃谷的范围,远处突然出现一辆马车。马车并不华贵,在落日下滚出烟尘,几个家丁在车后狼狈奔逃,像是在躲避什么。
两人转头一看,在马车后有一伙马贼,穿着粗糙随意,个个袒I胸I露I乳,却是凶神恶煞,挥舞着长刀欢呼嚎叫,像是收割人命的刽子手。
有家丁捂着受伤的手臂哭喊着:“快带夫人先走!不用等我们!”
几个马贼狞笑一声:“一个都别想逃!”
说完,有人道:“老大,那边又来了两个人!”
苏玛听见声音,微微转头。风过,长发飘扬,精致的五官如同一点殷红,给这幅风沙画卷填上最浓烈重彩的一笔。
为首之人呼吸一滞,差点跌落马下,但转眼一看百里骁,犹如被一盆水泼下,瞬间打了个激灵。
他行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百里骁浑身的气势乃非常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顿时向身后的人甩了一鞭:“别人的女人你也惦记,真tm没出息!”
手下被抽得呲牙咧嘴,皮糙肉厚倒也不碍事,只是免不了嘀咕:“你少惦记了?”
这伙马贼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马车,家丁被一刀砍了脖子,鲜血淋漓。
马车被迫停下,危在旦夕。
苏玛心下一揪,扯了扯百里骁的袖子,让他停下马去救人,百里骁眉眼含霜,不为所动。
无上峰的人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他也不是心善之人。
一只乌鸦猛地升空,带着预兆死意的不安,发出粗哑的叫声。
苏玛看了一眼远方的那辆马车,一咬牙猛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百里骁眉头一皱,瞬间勒紧缰绳。他翻身下马,冷冷地看着她。
她捂着手臂,难得执拗地回视他,却也不说一句话。
风沙将她的衣裙扬起,她脸色苍白,眼角晕红,让人爱怜的神态却是眼神坚定,像是曜石一样闪亮。
远处,传来女人惊慌的叫喊与马贼得意的大笑声。
似是被风沙迷了眼,她灼亮的目光变得无比晶亮,恍惚似与有梨花下的那一双一样执着,百里骁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天际,乌鸦仍在翱翔,似是在寻着血腥,希冀能分得一点血肉。百里骁闭了一下眼,从背后抽出长剑,迎着夕阳转身就走。
长风猎猎,他的衣摆随风鼓起,剑刃猩红,恍若杀神。
片刻,就有凄惨的叫声传来,连这刮过来的风,都有了血腥之气。
苏玛松了一口气,她冲那边跑去,见剩下的家丁对百里骁连连拜谢,马车颤抖地停下,接着几根洁白的指尖慢慢地拨开车帘。
然后,一个貌美的夫人走了出来。
说是夫人,她虽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素雅,但面容姣好,还似少女,微微一笑,实乃倾城。
即使刚才差点遭到毒手,她也面不改色,甚至还笑着安慰众人。
苏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百里骁,扶了一下对方:“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让两人称呼她为竹夫人,且万分感谢百里骁的救命之恩,要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相赠,苏玛推辞,道:“夫人,我们正在赶路用不上这些。您还是自己用吧。”说着,打量了一下对方,问对方刚才如此危急,可有受伤。
嘴上不停,眼睛也不停地打量着。紧张生动的劲头,和白天一言不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百里骁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苏玛问对方为何只带了几个家丁就敢单独出来。竹夫人先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我家官人有要事在身,常年在外。最近儿子又野了心,天天向外跑。偏偏这爷俩看我看得紧,我要出个门都要被三令五申。这次趁着两人不在,我才偷偷地溜出来看看自己的旧友。”
说到“旧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就一闪而过,摇头笑道:“本想着多带两个家丁,以防万一,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苏玛安慰了她几句。竹夫人轻轻试泪,见百里骁一直不说话,于是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道:“这位小公子武功高,人又稳重,不像是我家那个孩子,能取媳妇的年纪了,还总是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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