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从马车上取下厚重的大氅,轻声缓步走到他身后,将大氅披在他身上。「夜深风凉,请主子移步至马车安歇。」
他一双深邃眼眸望着远方的河面,被月光照射下水波潾潾,宛如人间仙境般的静谧雅致。
在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行长队伍,一望无垠,人语马嘶,骑着马的护卫,举着火把来回巡视,不时发出报查的声响。
他不动,身后的随从不敢多话,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不一会,远处有数名骑着快马的男人奔向他们,一路高声,让挡路的人退让。
为首的男人,身手矫健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主子,属下去到时,已经晚了,芸姑娘…已经惨遭杀害,小的已经将歹人全数逮捕扣压,等待主子的指令。」
他闻言,波澜不惊,好似被杀害的,并不是他心爱的女子,不是他即将迎娶的新娘,宛如路人。
沉吟了会,他才说:「杀了。」
下属知道他的意思,是把杀害芸娘的歹人杀了,不严加拷打,逼问追查其幕后之人,准备要息事宁人的作法。「是。」
在那下属要离开前,他开口:「芸娘宅子里的人,都被灭口了吗?」
下属毫不迟疑地回答:「是,下属已经清点身份,无一生还。」
他嗯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
等到那群人转掉马头,疾驰离开,随从担忧地偷瞄着他,不敢吭声。
「一个不留,这个江承辅……」他低声呢喃着。「李尚治、江承辅,尚保留你们的狗命,待我一一斩下。」
随从屏息,对胆大妄为地称今上与国相为狗的主子,深感瞻仰敬佩,他的主子,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其实随从也在纳闷,依主人如此重视敬爱芸娘的态度,为何没提及一句她的尸首何处,听闻她的死讯,面容目光也没有一丝动容?
他的主子,究竟有没有倾心于芸娘?或者,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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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马车里,坐在案上,招来随行的大夫,聆听他的汇报。
「芹儿醒来了吗?」他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
中年大夫摇头。「大姑娘尚未清醒。」
「余毒何时能完全清除?」
大夫面露踌躇。「禀主子,大姑娘吞咽入腹的毒药,已逐渐清除,只是…她的喉部因为灌了烈性的催吐药,和毒药一起被呕出,造成喉道灼伤,可能短时间里无法开口说话,需要很长的时间治愈。」
他知道主子这次回京,就要把尚未及笄的大姑娘嫁给当朝书令独子。偏偏大姑娘让人下毒了,差点就要救不回来,就算救回来,也成了哑女。这下主子可要烦恼了,剩下的三女都是庶出,哪怕是过继到即将入门的新夫人名下,将她抬为嫡女,也瞒不住书令的耳目。
以庶充嫡,在民间不是什么大事,偶有为之,只是用在名望世家,官权势力的家族,就是个不能相容的丑闻,会被戳脊梁骨的。
他知道府里许多眼皮子浅的妇人无知,以为把大姑娘毒死之后,主子就会扶她们的女儿上位,殊不知这也是她们的催命符。主子不爱搭理她们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就以为主子心宽仁慈,误会主子对她们的放任。
其实说到底,也是主子让上头忌惮,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当家夫人一个比一个短命,儿子也相继出了意外去逝,弄的整偌大的府阺,仅剩一个嫡女,三个庶女,还有一名刚出生,也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庶子。
主子似乎不以为意,也是,他还年轻力壮,女人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他还在,就能兴旺一个家族,上头也拿他没辙,只会针对他的后宅兴风作浪,让他家宅不宁。
只是不晓得,这次大姑娘被毒害,是否也有上头的手笔?说不定是他们顾忌主子与书令的联手,想从中破坏两家的关系。
只是可怜了大姑娘,自幼没爹教、没娘养,被异母姊妹排挤冷淡,有嫡女的称号,却没有相得的显贵待遇,只有在嫁人的时候,才想到她的身份可以利用。
大夫离去后,他取下腰间垂挂着的玉佩,抚摸勾着玉佩打结而成的同心结,陷入失神状态。
「到底,是我为了宏图大业,而负了你。望你来生,别再遇见我这种负心人。」他最后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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