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锐泽所说的“周五下午他们应该都没什么事”这句话确实很真实,从他群发出“速来天宇网咖集合认识新队员”这句话之后不到十分钟,这个队伍中剩余的三名队员也就先后来到了这里。
——在场的三个知情者也解释了三次站在一边的陆心蕾并不是什么路人而是确确实实的新选队员。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在最后一位司职劣势路三号位的队友到场并且大体上了解了情况之后,田锐泽给这段冗余过多的对话做了一个总结,“这个憨批也领教过厉害了,他能认同意思差不多就是你们也不用担心。”
“不过啊,”高大的社长把目光转向已经一脸事不关己的魏宏卓,“要么你把我的位置顶了呗,我一个超凡原住民就是个秤砣,本来就没想打出什么名堂,你……”
“别,我真打不来辅助,”魏宏卓在其他人出声应和,让局面显得尴尬之前先发制人拒绝了提案,“你让我去打五号位纯辅助说不定还不如你,我打了小十年dota从来都是中单排不到打大哥,大哥打不了排中单,两个位置轮着转的,要我一下子打五,创哥估计要打死我。”
“我是受不了你个憨批,”三人中第一个赶到事发现场的carry位选手肖创摆了摆手,他和田锐泽本身就是室友,两人已经搭伙了一年多,确实不是非常能接受一个从来没有给自己,甚至几乎没有打过辅助的学弟插上这一手,“要是朔爷望爷两位能受得了那不妨考虑一下,毕竟是排名哥的即时战斗力。”
“算了。”
“不必。”
杨子朔和白望源——这支队伍的劣势路组合同时摇了摇头,大三的他们作为朋友互相磨合的时间还要长于肖创和田锐泽,而且:
“我可不想和自己一路的队友啥都不说突然冲对面二塔干人。”
“人送了之后还要嘴臭骂我不跟。”
依然站在电脑椅前的魏宏卓有些哭笑不得,这确实是他自己也知道的问题,但是,和其他很多人的小毛病一样,明白容易,改正却很困难。他在不接触键盘和鼠标的时候也是一个有素质的随和青年,但是将近十年的狂野游戏经历让他一进入对局就有些难以把控自己,仿佛只有在游戏的竞技之中他才能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刚进来的时候应该也听到了,”田锐泽挪到陆心蕾旁边,稍稍弯下腰悄声说,“他在我们训练的时候也是那个表现。”
那确实,没有直接动手打人已经很能说明这一届大学生的素质之高了。
“虽然说玩个游戏上下头,骂骂咧咧嘴上带点脏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队友稍微不顺他的意就口吐芬芳这一点确实有点受不了,”田锐泽向其他三人的方向打了个眼色,“我们也和他说过不止一次,但是他一开游戏照样百无禁忌满口芬芳。虽然实力肯定有,但是也确实架不住这样,我们这个队打?大major其实也就是图一乐,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只能说是有点水平,大家伙就是看一看自己和学校里其他玩家差距有多大。”
他耸了耸肩直起腰:“所以说为了赢比赛让自己家人被骂一遍着实没必要。”
虽然因为距离和音量,他的悄悄话说明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得很详细,但是只要有视力都能知道他在说悄悄话,在那边三人的口诛笔伐之下有些架不住的魏宏卓发声意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社头,你和小姐姐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啊,我记得你不是说叫他们来是为了磨合队伍吗,怎么吧新队友小姐姐晾在一边就放着让他们喷我?”
“喷你就已经是团建了,”田锐泽甩回一句,“别现在在陆社面前装可怜,真戴上耳机打起游戏你喷我们四个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收敛。”
“这……一码归一码不是,咱总得就事论事。”魏宏卓无法反驳,只能挠挠头。
陆心蕾看着少年们的互动,突然有些想笑——在属于31年的真实回忆中,这样只属于少年男孩的口无遮拦已经成为了碎片一样的回忆,已经熟悉了心生七面言止三分这样圆滑社交的男人对这样的坦荡只有怀念;而对女孩来说,这种体会无疑也是新奇的。
“行了行了行了,别给人看笑话了,”年龄最大,在三人中也最晚来到的队伍劣单位玩家白望源打了个圆场,“刚才宏卓就说过了,这位小姐姐的实力确实比他还强,虽然这个憨批关于游戏的话一般只能信标点符号,但是实际情况应该差不了多远。能打服这个人的实力应该不会弱。”
“人到齐了那也就全部再认识一下吧,”田锐泽就坡下驴放过了魏宏卓,“这位刚才介绍过,姓白,白望源,大三数学系的学长,打劣势路的。”
“你好,不嫌太近乎的话可以叫我老白,别和肖创一样叫我望爷就行,我还没那么老。”
这个场合理应上前和新队友握手以示友好,但慑于陆心蕾的性别和——主要是——着实有些不食烟火气息的面容,白望源并不敢唐突地伸出手要求肢体接触。尽量减少在条件优秀的异性面前犯下过错的可能是所有动物的潜意识共识。
“学长您好。”可能是看出了这种尴尬,女孩主动上前两步伸出手,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客观条件而让未来的团队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为了整个队伍的向心性,她只希望能够获得平等的对待。
明白了这一点的白望源含蓄矜持地握住女孩的手指摇动了一下就松开了手,作为情场老手,他并不会因为这一点肢体接触就心猿意马:“我旁边这个让他自己介绍自己吧。”
“小姐姐好小姐姐好,”只比白望源早到不到两分钟的四号位游走辅助,或者说进攻辅助杨子朔主动伸出手,“我也大三的,不过应该不比你大,打四号位,中路被游了直接叫我tp,田锐泽基本不去的。”
“到时候具体来看吧,说不定我中路游边路更多。”
在游戏生涯第一个成型的固定队伍中担任固定中单位置确实是比较在她对dota生涯的计划之外的事,那个男人除了短暂地打过一阵子辅助之外,整个职业生涯都在优势路carry的位置上进行比赛,虽然路人局排到中单位置也不会推辞,但是在入队之时就确认自己中单的位置还是比较新奇的。
不过也没有什么问题,在这个世界中确实生活着的女孩拥有着的,使得她可以被称作天才的那些资本足够支撑她在中单这个位置上站稳脚跟。
在和杨子朔简略的握手之后,司职carry位的男生肖创也伸过手来。
“肖创,锐泽的室友,都是学法学的,”两人之间的握手也是拘谨而保守,“和锐泽优势路组合,我打大哥,他打酱油。”
“嗯,阿创算是我们几个老菜鸟里分段最高的了,除了我一个5500的超凡秤砣,劣势路组合都有六千左右的水准,阿创时不时能上一个排名,总之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蛮稳定的。”田锐泽这样地大概介绍了一下。
“总之我们现在这个队就是,应该不会太难看,但肯定想不了非常好的成绩。”白望源做了一个总结。
“三个6000分靠上的队员还拿不了很好的成绩吗?”虽然已经大概地对这个世界线上dota的具体情况有了一些了解,但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在原先的世界打一打地区勇士联赛——dota官方推出的,一周一次的线上联赛——是肯定没什么问题的,现在在这样一所大学的校内杯赛都打不出头确实违背了女孩主要来自于男人的对dota的印象。
“当然啊,虽然咱们学校不算是非常有名的大学,但是怎么说也有一大批dota玩家,哪怕说不上随手扔一个砖头就能砸到排名哥这么恐怖的程度,但是就是这个杯赛里参赛的,全部有排名的队伍就有一支,这一队我们是铁定打不过的;混着一两个排名哥的队伍更多,像我们这样有明显短板的队其实只能勉强说是上游水准的实力。”田锐泽摊手表示无奈。
这个世界中dota爆红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中有一条就是高段位玩家数量的明显增多,虽然达到相同段位或者说mmr分数的难度依然不减,但是拥有足够高段位的绝对人数是随着游戏活跃玩家总数而水涨船高的——高到了在这个世界中的w社给每个赛区的排名段位扩大到了前5000名。
“反正先练着吧,?大major到今晚八点截止报名,估计最后的队伍不会超过60个,第一天就撞上强队的可能不超过10%,”队伍中天梯段位最高的肖创开口结束了这个讨论,“反正现在先把咱们的队伍练强一点,不会有什么错,到时候开始比赛走一步看一步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杨子朔点点头,白望源早就已经为他们按开了身前的一排电脑准备直接凑齐队伍开始以路人对黑来训练,“那同志们就别等了,正好现在这里也有机子,小白今晚也不用陪他对象,就直接上机开两把黑熟悉一下队友吧。”
似乎对这样的安排早有预料,肖创已经先一步滑进了五连坐最右边的机器前熟练地输入自己的卡号:“要是都没事那就别愣着啊,小姐姐你先加我们一波好友……我给你讲这是我第一个在线下加上的妹子。”
陆心蕾和田锐泽对视了一眼,问题依然很大。
身形高大的青年察觉到女孩不愿言明的潜台词,朝她摇了摇头之后上前去敲了敲白望源的肩膀:“诶,老白。”
“怎么了?”
“你对这里熟,你知道这里不带身份证能不能开临时卡?”
“能啊,用支〇宝上的身份信息就行,”同样戴着眼镜的书卷气青年回过头,“没带身份证也可以。”
“不是,我是说,未成年人能不能开临时卡上机。”田锐泽拉近了对方的身子,朝着陆心蕾的方向给白望源使劲打了个眼色。
“……”白望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女孩,随后,在陆心蕾的眼中,这个看起来四平八稳的文气青年的眼皮用力跳了一下:
“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可以带她去试一下,不要直接问就行。”
陆心蕾下意识地感觉这个人一定在想什么事,但又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于是也不方便怎么生气——毕竟未成年还要来找队伍打比赛,有求于人的是自己。
只能期待今天的网管们不要那么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