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儿睡醒了,她觉得全身酸痛,好像刚学体术那年,围着校场跑了一百圈后,就是这种感觉。
顾三儿皱了皱眉头,莫姑姑突然冒出一个头,脸上的笑意很鸡贼。
“王妃,您赢了?”说着拿出一个药膏:“王妃身上还疼吗?再上一点药膏吧。”
顾三儿意识到莫姑姑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琢磨到那文字之间的意思,她瞬间脸一红。
再?意思是她那里已经上过药?
顾三儿的脸噌的一声红了个透彻,她将药膏拿过来就想砸碎。
燕珩,欺人太甚。
“王妃,息怒,这药可砸不得,这是王爷亲自为王妃准备的,王爷说,以后都用得上,摔了,受苦的是王妃。”顾三儿将药一拿起,莫姑姑就跪下了,并且将九王威胁的话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口吻传给顾三儿。
顾三儿当即心里大怒,可是她发现若是动武,她在九王面前实际上是占不到便宜的,这会儿她身子又受了……难以启齿的伤,她更打不过了。
所以,这会儿,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悦,将药膏捏在手心。
“姑姑,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初二,快午时了。”
“什么?”她快睡了一天一夜。
顾三儿连忙起来穿衣裳,因为腿有些酸软,感觉走路都有些怪异。
穿好衣裳,顾三儿随便吃了一些饭食,便跑了出去:“姑姑别跟着了,我出去一趟。”
昨日燕帝让九王去军机处,应该不在府中,她必须审审长风。
昨日只有他留在府上,爹爹的事,他最清楚。
长风领命去调查云暄,所以今日正准备出发,已经收拾好了包袱,交代了下面的人最近的事宜,正准备出门。
一个虹影一闪,肩窝一麻,身子就不能动弹了。
转而被人从身后提起,几个腾跃就飞出了九王府,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上飞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临江楼畔的高楼之上。
顾三儿将长风双手缚住,将他挂在高楼的飞檐之上,身下,是怒卷的江水,一旦坠入江水,尸骨无存。
长风脸青了,腿软了,嘴巴却还硬:“疯女人,你又是在发什么疯?不要以为王爷护着你就能胡作非为!老子长风铁骨铮铮,要命一条,休想威胁老子说出什么违背良心的话,打死也不说?”
顾三儿眉毛一挑,坐在瓦砾上,双腿悬挂,在空中来回晃悠,一不小心碰落了一片青瓦,瞬间被江水吞噬。
长风见此,小心肝一颤,想哭。
感觉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不怎么结实。
顾三儿挑了挑眉,问道:“九王的人,都像你这么有胆识吗?噬心蛊的事,爷好像没和你一般计较吧?说说小爹爹的去向,很为难你吗?或者说,你对小爹爹做了什么?”
长风咬牙切齿的道:“我能做什么?主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他若要杀云暄,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瞒着王妃的必要。主上既然答应了王妃,不会动他,便不会出尔反尔,可是,云暄他诡计多端,被人劫走,这怎么能怪王爷?”
诡计多端几个字让顾三儿黑了脸,她一巴掌拍长风脑袋上,然后从靴子中拿出了一柄鱼肠剑,在长风的手腕上晃了晃,道:“你再敢对爹爹不敬,信不信爷给你放血,让你血尽而亡,变成人干,挂在这里喂飞禽?”
“我靠?”长风看见那匕首在自己胳膊上晃悠,吓的脸都青了,他大呼道:“王妃饶命,长风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欺骗王妃的意思,还请王妃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呀……”
他才二十多岁,还没建功立业,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王妃如此逼迫他,难道真的不知云暄的下落?若是如此,那么王妃也太可怜了。
被爹坑了呀!
亲爹坑,养父也坑,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长风的害怕不是装的,所以顾三儿有点相信长风的话了。
或许小爹爹不是一个人来的东晋,他带了接应的人,所以在九王和她入宫参加宫宴之后,里应外合,离开了京都。
可是除夕夜之后,京都各个城门严禁出入,爹爹是如何混出城的?
既然爹爹都走了,她也就没有必要留在东晋皇城了,说走就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就走!
顾三儿手中的鱼肠剑一挥,束缚住长风的绳子应声而断,长风惨叫一声,身子瞬间往下坠。
可是顾三儿却没有让他真的坠落江水之中,伸手一拽,将他捞了上来,扔在了房梁之上。
顾三儿道:“爷凉你也不敢对小爹爹怎么样!”
说完,顾三儿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长风这才挣扎着起身,一脚踹飞了瓦片,然后看向闪现而出的暗卫,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被女人威胁是不是?”
众人憋笑。
长风扭了扭被勒的红肿的手腕,道:“此事不许告诉临川,扫了爷的面子,爷要你们好看!”
暗卫连忙点头:“王妃不曾对三爷做过什么,属下也不曾见过王妃威胁过三爷,三爷更没有在王妃的胁迫之下说出自己不想说的事。”
长风脸涨的通红,跪在地上指天:“士可杀,不可辱,王妃,你杀了我吧!”
众人:“……”
顾三儿确定云暄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心情倍爽,在大街上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突然,见前面贴了告示,聚集了不少百姓,她凑过去瞧了瞧,发现是赐婚圣旨。
六王和秀禾公主将在半个月后的黄道吉日结成连理。
顾三儿挑眉,昨天秀禾公主还嚷嚷着要嫁给九王,怎么才过了一天,她就想给九王当六嫂了?
顾三儿突然一笑,做不成妻子,就做他的嫂子,秀禾的这气性她挺欣赏。
这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斯的声音:“请问是九王妃吗?我家主子有请。”
顾三儿转身,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小斯打扮,模样有几分熟悉,她突然想起,笑道:“你是寒君身侧之人,小童!”
小童见顾三儿想起他,他脸一红,连忙请安道:“奴才给王妃请安,不想王妃还记得奴才贱名。”
顾三儿四处看了一眼,问道:“听说你家主子身子不好,怎么,大冷天他不在府上歇息,竟也出来凑热闹了吗?”
小童道:“王妃有所不知,主子在前面的仙客茶楼会友,这会儿客人走了,正巧看见王妃一个人,便想请王妃去仙客茶楼一聚。”
顾三儿跟着小童走,却不甚有兴趣:“茶楼,有酒吗?你们家主子身子不好,应该不会喝酒吧。”
小童抿了抿唇,似乎在偷笑,他道:“主子说,茶虽没有酒的浓烈,却自有茶的甘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失别有一番风味。”
顾三儿诧异,这个寒君竟然猜到她要说什么,竟然已经给了小童应对之策,这人实在深奥。
小童带顾三儿进入仙客茶楼,寒恪在三楼雅间等她。
寒恪穿着一件紫色的狐裘,墨发用紫金冠束在头顶,华贵而俊朗。
茶香之中,更显公子灼灼如玉,温文尔雅。
“你来了,请坐。”寒恪伸手请顾三儿坐在自己对面,盛起手边的紫砂茶壶给顾三儿沏了一杯茶。
顾三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复将杯子凑到寒恪面前,道:“再来一杯,好渴。”
寒恪看着面前的空杯,突然觉得他以前学的所有茶文化都是空谈。
什么净心,静神,什么陶冶情操、去除杂念。
不如她这好不做作的再来一杯,以解乏渴。
顾三儿道:“怎么了?寒君舍不得自己的名茶?还是不忍自己辛苦烹的茶被我糟蹋?”
顾三儿叹息一声,将杯子放下,道:“早与你说过,喝酒找我,品茶嘛,我只觉得它不如一杯白水解渴。”
寒恪摇了摇头,也一副豪气道:“王妃只管喝,茶管够。”
说着,又给顾三儿斟了茶。
顾三儿只想让寒恪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没有什么和他好谈的。
寒恪的手不离茶台,道:“王妃怎么一个人在街市上闲逛?身边竟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顾三儿道:“天子脚下,太平祥和,难道非要两个人才准出门不成?”
顾三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套近乎的,他们可以喝酒聊天,可也仅限于喝酒。
他没酒水给她喝,她也就没什么可以和他聊的。
毕竟他们不熟。
寒恪见顾三儿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样,他笑了笑,倒是没有生气,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顾三儿。
“王妃曾助云世医解了吉安瘟疫之困,想来王妃在医术方面也有造诣,不知王妃对这副方子有什么见解。”
“寒君说笑了,我能有什么见解?你莫不是病急乱投医?”虽然这么说,顾三儿却还是好奇纸上写的什么。
她拿起锦盒里面的东西,一眼便看出是云暄的字。
顾三儿猛地抬眸:“这是谁给你的方子?”
“昨日早上,城外墓林。”
顾三儿的心完全放了下去,爹爹,果然没事。
她突然看向寒君,难道,帮助爹爹的是寒君?
她立即起身,朝寒君俯首作揖:“寒君大恩,没齿难忘!”
没想到是自己人,竟然寒君是自己人,怪不得!
寒恪连忙将顾三儿扶起,他道:“云兄之恩,恪非死不能报答,又岂敢受少将军大礼?”
顾三儿一愣,没想到寒恪连她的真实什么都知道,如此,她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她好奇:“我不记得爹爹曾来过东晋,寒君所说的救命之恩,不知是怎么回事。”
“看来,云兄丝毫没有说起少将军的身世。”
顾三儿眉头拧了拧:“难道,我不是南源三公主?还有其他隐情?”
寒恪笑道:“南源帝是不是你的生身父亲,恪不敢枉论,可是,恪知道,恪的母亲与少将军的母亲虽是异姓,却姐妹情深。”
顾三儿有些痴愣,她对父母知道的少之又少,不管是外公还是爹爹,都没有提及过她亲生父母的事情。
便是到了她嫁过来的前一天,她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南源名不经传的三公主秦锦枫。
所以,这会儿寒恪提及自己的母亲,她自然好奇又陌生。
寒恪继续道:“看来,云暄当真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还请寒君告知,顾三儿感激不尽。”
“其实,说起来,恪理应唤少将军一声枫妹妹。”
顾三儿瞳孔一缩,又听寒恪继续道:“家母叶凌燕是顾长侯顾老将军的义女,与你的母亲顾青烟从小一起长大,因是将门子女,两人虽是女儿身,却武功高强,谋智过人。当时北漠兵强马壮,屡次骚扰东晋南源的边境,两国便同谋共伐北漠。当时南源出征的主帅是南源帝,你的外公是将军,家母与青烟姑姑也在其列。而东晋出征的,则是家父还有当时还是康王的燕帝。后来,家母受伤,被父亲所救,二人日生情愫,战争未结束,便有了我。”
顾三儿听着,突然察觉到了一点猫腻:“燕帝对你好,不会是因为他也喜欢你母亲吧?你身子不好,难道也是因为当时情况恶劣,胎中受损?”
寒恪笑了笑,并没有觉得顾三儿所问有辱他父母的名节:“也许吧。”
也不知他这是在答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
“后来呢?我母亲呢?又怎么会入皇宫,会在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其中,南源帝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寒恪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顾三儿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寒恪接过,继续道:“北漠皇掳走了南源帝,逼迫顾老将军投降,后来,是青烟姑姑带了精兵,趁夜潜入北漠大营,救回了南源帝,南源帝因此倾心,战争结束后,便向顾府求亲,青烟姑姑却拒婚了。且逃到了东晋,藏身于广陵王府。母亲生下恪后就离开人世,恪身子也不好,青烟姑姑为了恪,遍访各国,寻遍名医,六岁之前,我还每年都能见姑姑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