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不如庾亮的,王悦这辈子真的鲜少在乎输赢得失,他难得颓丧一次,坐在书架下头想了半天,冻得有些没了知觉,脑子越来越混沌,他没留神竟是靠着书架睡了过去,侧过身时蜷在了地上。
谢景看了睡着的王悦很久,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一直走到王悦身旁。
他脱下了外衫轻轻披在了王悦身上,屋子里头冷极了,地上潮湿一片,谢景伸出手去,刚一把人抱起来王悦就醒了。
王悦睁开眼望着谢景,他在这里回忆了下大半个晚上的年少旧事,此刻人还昏沉着,一时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干什么,脱口低低喊了一声:
“夫子?”
谢景低头望着王悦忽然定住了,抱着王悦的手一点点紧了起来。那一刻往事汹涌而来,屋子里头熟悉的摆设让他似乎回到了过去。他有那么种错觉,王悦还小,少年不识人间滋味。
王悦昏沉了片刻,渐渐清醒过来了,第一反应是冷,他皱眉看了眼没说话的谢景,下意识轻轻瑟缩了下。
谢景将人抱住了,“冷?”
王悦冻得不行,点了下头,随即感觉谢景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谢景的外衫,至此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他望了眼谢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谢景望着王悦疑惑又略带茫然的神色,心一点点软起来,低声问了一句,“怎么睡这儿了?”
“坐了会儿,没留意,睡过去了。”王悦似乎有些累,又冷,侧过头埋在了谢景怀中,半晌又道:“怎么,庾元规走了?”王悦觉得自己这话问得阴阳怪气,他攥住了谢景的衣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头取暖。
谢景低头看了他两眼,抱着他往里头走,这是他从前的屋子,他在这儿住了好些年,屋子的摆设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绕过了屏风,抱着王悦在案前坐下,随即感觉王悦的腿缠上他的腰,谢景一顿,他觉得王悦肯定不知道,在这地方王悦做出这种反应于他而言是种如何强烈的刺激。
王悦还真不知道谢景是个什么感受,他吻住了谢景,手相当放肆地往他的衣襟里头伸进去,肩上披着的衣服摔落在了地上,“你和庾元规很熟?你们从前在太学就认识,是吧?”他低低问了一句。
谢景有些听不清王悦在说什么,黑暗中,他缓缓伸出手去,手一点点插|入了王悦的头发,就在这一瞬间,王悦忽然低声喊了道了一句,“夫子。”
那声音低沉又喑哑,有些闹着玩的意味,又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景的手一下子没能控制住力道,他扯着王悦的头发将人按在了书架上,王悦闷哼了声,谢景立刻感觉到缠在他腰间的腿紧了紧,他的脑子是有一瞬间空白的。
这是他在太学的住所,他曾经孤身在这里住过好些年,看着一个人从九岁长到了十五岁,眉眼一点点长开,身量一日日高挑,稚气褪干净了,少年意气一点点腾出来。他记得王悦从小到大所有的模样,而今一一浮现在眼前,他将王悦压在了书架上,扯着他的头发低头一瞬不瞬地看他的脸。王悦缠在他腰上的腿更紧了,缓慢地蹭着,他听见王悦低低呻|吟了一声。
谢景的眼神终于变了,一潭冰水沸开了。
王悦觉得自己有病,谢景越是失控他越是忍不住想要招他,他非要看着谢景疯了。头发被用力扯着,他轻微挣扎了下,忽然低低喊了一句“疼”。
谢景猛地松开了手,下一刻却看着没了挟制的王悦朝他扑了过来,王悦用力地抱住了他,仰着头吻了上来,一只手果断去扯他的玉带钩,谢景来不及做什么反应,王悦已经屈膝跪在了他腿间,玉佩撞在地上清脆一声响,他看着王悦低下头去。
“王悦!”谢景用力地捞住了王悦,却被王悦反按住了,这是头一回,因为他太过于震惊了。
王悦拽下了谢景的衣带钩,揭开了他的衣摆,他屈膝跪在他腿间,低下头去,“别动!”
第116章 借书
“忍一忍。”谢景低声哄着他,把带着哭腔的王悦压在了怀中,转移他注意力似的,他低声在王悦耳边道:“你小时候来过这屋子。”
“什么?”王悦茫然地看了眼谢景,“我不记得……我……”
“你刚到太学读书时,来找我借过书,你本来要找另一位夫子,可你忘记了他叫什么,路上撞见我就问我要了。”谢景抱住了王悦,望了眼他身后的书架,那时候的王悦才十岁左右,站在,踮着脚也够不到,他将书抽出来递给他,王悦分明不太想与他多话,道了句谢就跑了,临走前还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琅玡王家小世子,自然是谁都哄着,借本书谁会不给?没过两日那本书就丢了,他又在太学里头打劫似的四处转悠着借书。那段日子,一群老夫子们天天商量着要凑钱给他买两个书童,还问过他的意思,谢景想着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王悦,手指在湿软处轻轻搅弄着,白浊顺着他的手往外流。“没事了。”他低声哄着王悦。
王悦过了好一阵子心情才平复下来,衣服穿整齐了,脸上也恢复了些正常神色,被谢景揽着不说话,过了半晌,他轻轻抱住了谢景。他不想睡,这么冷的屋子能睡过去才是奇了。
谢景不愿意松手,干脆就抱着他,他从桌案上翻出蜡烛与火石,怕王悦冻着,他想着要不要出去借只炉子或是棉被披风之类的东西。“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儿,灯我给你留着。”
“嗯。”
蜡烛有些潮湿,火石敲了半天,一星火苗才终于蹿了起来,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王悦坐在他怀中望着谢景好不容易点了灯,正在谢景小心拢着火时,他忽然凑过去将灯吹熄了。
谢景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中王悦瞧不清谢景望着自己的眼神,也不辩解自己在干什么,他忽然低声问道:“我刚刚想起些从前的事,我读书时是不是得罪过你?”
王悦没听着谢景的声音,倒是感觉谢景的手加大了力道,过了许久,屋子才响起一道熟悉的低缓声音,“没有。”
“是吗?”王悦有些不相信。
“嗯。”
王悦望着谢景,眼中一点点暗了下来,思绪转了两圈,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他低声道:“夫子,我没地方去了,你别教庾元规了,他比我聪明,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不如教教我,我如今该如何?你们做夫子的,总不能偏心是吧?”
谢景摸着王悦的脖颈将人扯过来些,冷淡问道:“你何时听过我的话?”
王悦轻轻抽了下眉头。
“我没帮他,他走到什么地步与我无关。”谢景随口说了一句,轻轻整理了下王悦的衣襟,他知道王悦不想让他离开这屋子,可这夜里头确实太冷了,王悦怕是要着凉,过了片刻他低声问道:“你不是过两日要去荆州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王悦望了谢景一阵子,低声道:“你真的跟我去荆州?”
“嗯。”
“你帮庾亮是为了制衡王导?”
谢景的手忽然一顿。
王悦接下去道:“你最近在干什么?”
谢景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王悦又瘫在了他身上,他终于开口缓缓道:“不懂你在想什么。”
谢景低头望着王悦,揉着他的头发没说什么,有些事说出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不知所谓,他的确没帮庾亮,他是在帮他自己,他想带王悦走,许多年前他就想要这么干。琅玡王家拦着他,他只能出此下策。
历史上王悦的人生轨迹太过异常,年少病逝,死因不明,而王悦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很多事他等不及一步步慢慢来了,王敦之乱前,他已经同王导谈过,没谈拢,那时王悦自己也不愿意走,王敦之乱后又因为司马冲节外生枝,他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他是真的想过,把王悦带回去关起来算了,这念头沉浮在心头好些日子,至今仍不时跳出来,他在这件事上为数不多的耐心快被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