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梦里,有人在喊:“大姑娘跳湖自尽了,大姑娘跳湖自尽了!”
她想要往湖边跑,想要去看看南巧最后一眼。有人推她,哭着哀求:“姑娘,您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不能让南巧白死啊!”
一切都是混乱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只能无助的喊着:“南巧,南巧,南巧……”
“南巧,南巧!”
有谁在喊“南巧”,有谁跟她一样,在喊“南巧”,这个声音暗哑润泽,把“南巧”两个字喊的十分动听,就在她的耳畔响起。这个声音很熟悉,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在喊“南巧”,跟她心里喊的一模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苏满树。
苏满树掀开她床上的帘子,满脸焦急,“南巧,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对哦,她就是南巧,她现在就是南巧!在南巧替她投湖自尽之后,她就是只能是南巧!
南巧忽然起身,朝着苏满树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嚎啕痛哭起来。
她冲的力道很大,苏满树没有防备,好在他身手敏捷,的接住她,把她稳稳的抱住怀里,让她的头窝在他的肩窝里,任由她哭着。
南巧的又急,很快就打湿了苏满树的肩头,冰凉湿意摩挲在他火热的皮肤上,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默不作声,大掌轻拍南巧的背,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她。
南巧一直在哭,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苏满树就那样,一直站在床边,默默的抱着她,即使那个姿势十分的别扭累人,让他十分的不舒服,他也没有挪动一分。
南巧最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靠在苏满树怀里睡着的,等她又醒过来时,苏满树已经抱着她靠坐在床边,拿着温热的巾布,正在轻柔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她只能感觉到有东西轻轻的扫过她的脸,像是小虫子似的,如果不是她醒过来,基本都不会发现。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苏满树竟然一夜都没有睡。
南巧此刻是靠在苏满树结实的胸膛前的,苏满树整个身体只搭了一个小小的床边做支撑,后背依靠在床柱子上,凭借这两点支撑着南巧整个人的重量。
发觉他的姿势十分的累人后,南巧很不好意思,立即挪动了身子,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让他也好好的休息一下。
苏满树从床上站了起来,把那块温热的巾布塞到了南巧手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活动了一下胳膊,转身穿了外套,准备出去早训。
南巧从床上站了起来,犹豫了一番,才叫住他,对他说:“对不起,让你没有睡好。”
苏满树笑了笑,“没事,你多睡一下,别胡思乱想,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
南巧的心中很过意不去,她闹腾了一夜,苏满树竟然没有一点不满,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还担心她是否发热生病,真是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苏满树对她的好,一直以来都对她那么好,她无以为报。
南巧闹腾了一夜,也有些不舒服,苏满树出门后,她倒在床上,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没有一点噩梦,可能是昨夜嚎啕大哭过,把一直以来心中的压抑都哭了出去。
南巧再次醒来时,苏满树已经回来了。显然他是不放心她,结束了早训,发现她没有去大屋吃饭,便急冲冲的赶了回来。
他见南巧醒了,便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巧摇了摇头,她睡得很好,精神也恢复过来了。
苏满树端了一只碗,里面是饭,上面被放了许多菜。他也不让南巧下床,直接让她在床上吃。他还小心翼翼地哄着南巧:“乖,过来吃饭,就算不想吃也要逼着自己吃下去,只有吃下去了,才有力气,你想做的事才有机会做……”
南巧觉得这样唠唠叨叨的苏满树很难见到,他现在这个模样,有点像是被吴嫂子附身了似的。她忍不住笑了笑,伸手从苏满树手里接过饭碗,朝着他大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大口吃饭。
对,她还活着,无论她是林挽月还是*巧,她都还活着。既然她还活着,就要替南巧,也要替她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第15章 祭拜
苏满树见南巧把一大碗饭都吃了下去后,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她能吃饭了,还能一口气吃下这么多,证明她已经没事了,至少她遇到的事情,已经能自己想通了。
苏满树并不想逼问南巧究竟怎么了,人家姑娘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被送到这边,被迫嫁给他们这些粗汉子,心里肯定是有不痛快的。既然南巧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收拾好一切后,他让南巧继续在家里休息,午饭也也不用特意去大屋那边吃,等他下了田干活回来,一起帮她带过来。
南巧也有些不想出去见人,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苏满树走了之后,南巧也睡不着了,索性穿好衣服,下了床。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照了铜镜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肿的吓人。她这个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可怕,难怪苏满树被吓到了。
中午时,苏满树很早就回来了。他不仅给南巧带了饭,连他自己的那一份也一起带了回来了。南巧知道,他是担心她等得太久,所以连饭都没有吃,就急忙回来了。
南巧的心里,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吃饭时,南巧问苏满树:“那个……这里能买到纸钱香线吗?”
苏满树正在捧着饭碗吃饭,听南巧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道:“我帮你想办法。”
南巧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朝他道了一句谢。
不知道苏满树是怎么办到的,傍晚他回来时,就给南巧带回来了纸钱香线。晚上他带着她出去跑步,南巧就顺手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了,寻了个十字路口的田埂,管苏满树要了火折子,想要烧起来。
她正要点火,动作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看跟在她身后的苏满树。
苏满树被她这么一看,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朝她点了一下头,转身朝着远处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很远,才停下了脚步。
南巧感激的朝他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站那么远,究竟能不能看见她的笑。她很感激,苏满树能给她一个僻静的空间,让她进行祭拜。
点了火,南巧蹲在火旁,烧了香,把纸钱一点一点的往火里放,小声喊着:“父亲、母亲……”
刚喊了一句,她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她哭着说:“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好,我遇到了一个好人,他的名字叫做苏满树。就是那边,站在那边的人,您们看到了吗?”
“父亲、母亲,您们在那边好吗?原谅女儿不孝,不能为您们立坟祭拜,不能为您们申述冤屈,呜呜……还有阿轩,姐姐想你了,你在那边一定要乖乖的,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如果要去投胎,记得投一个普通简单的好人家,不要再投到像林家这样的了。因为权势,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被人算计蒙上不白之冤,死的这么冤枉。”
她又往火堆里放了几张纸钱,继续说:“父亲、母亲,我听说晋安哥哥,也就是齐王殿下,他成亲了。可是他没又娶任何姑娘,他娶的竟然是我的灵位!他让我的灵位,成为了他的王妃……我从未想过,即使我死了,晋安哥哥也真的会按照婚约娶我,宁愿把我的灵位娶回家,占了他的正妃之位。这种恩情,我根本无法回报……父亲、母亲,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南巧哭了一阵子,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把手里最后的那些纸钱都扔进火里了,最后对着火堆,道:“父亲,母亲,您们不用担心我,女儿过得很好,这里的生活环境也很好,女儿一定会听您们话,不去想报仇的事情,好好的活下去,替您们,替阿轩,也替南巧。如果,您们在下面遇到南巧,请您们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女儿现在的一切,都是南巧牺牲换来的……”
之后,她又在旁边点燃了一堆纸钱,“南巧,你好吗?一直以后,我都没有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两个火堆烧着纸钱,大火把纸钱变成黑乎乎的灰屑之后,慢慢的,最终都燃尽,熄灭了。南巧起身,又朝着火堆踩了几脚,厚实的靴底把最后的火星都踩的灭后,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转身朝着苏满树走了过去。
苏满树一直站在远处,因为不放心她,目光一直落她的身上,时刻看着她。见她先是哭,后来又变得镇定之后,他才算是放了心。看着她朝他走来,他主动的迎了上去。
南巧看见他后,停了脚步,对他说:“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苏满树应了声“好”,便带着南巧回家了。
南巧很庆幸苏满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关于她烧纸钱祭拜的事情,他除了帮她带回纸钱香线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问。
晚上,南巧洗好澡,开门去叫苏满树,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在门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南巧用干布绞着头发,迈步门槛,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在附近看见苏满树。外面有些凉,她缩了缩脖子,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又回来屋子。不多久,苏满树就回来了。
他进来时,大概是因为在夜里行走的匆忙,带了一身的凉气。见家里的门没有关,他看见床边的南巧时,就嘱咐她:“以后我不在时,记得把门锁上,我要是想进来,会敲门的,你不用特意为我留门。”
他想,应该是南巧洗好澡之后,发觉他没在,便特意给他留了门。这里虽然是隶属于西北军营,但是事实上,周围并不是很安全,除了他们什队,附近还有其他一些什队的人,人品良莠不齐,南巧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遇到有心人使坏,她可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何况,这里毕竟是西北边疆,位于两国边境,说不准就有北夷外族的人,浑水摸鱼的混进来。
不过,他并没有跟南巧说过这些,他知道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她已经十分不安了,自然不想用这些并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再去吓唬她,只能平日里要求自己多在南巧周围注意一些就是了。
南巧正在绞干头发,听见苏满树突然这么说,稍微的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应了声“嗯”。
她知道苏满树是为她好,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