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客观来说并不是什么十分爆炸的事情,毕竟再怎么讨论,这些扑朔迷离的谜团都过了五百年了。放到现在,哪怕是我们曾经身临其境过的东西,也逃不出个茶余饭后的话题。我在无限大的脑洞里过了几天日子,就恢复到正常生活的轨道。
高层能隔绝外面街道大部分车水马龙的声音,尤其是在早上,听来有种远离尘世喧嚣的感觉。所以说地皮要是选的好,用处可不仅仅是炫耀家世这么简单的。我顶着九月的高处阳光又一次醒来,发现身边的床铺整洁的令人落泪,心里猛然一惊,踮着脚走进客厅,发现顾云水紧握手柄,失去意识的倒在沙发上。
我也毫不慌张,我冷静的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刺客信条枭雄,知道这货果然又奋战了一夜。
……可是,谁来送我上学啊!?
今早八点还是菲儿姐姐的公开课,我看了看表:迟不迟到现在还不好说,但面膜是做不成了。我顿时慌张了起来,风风火火的一跃而起……流星般的砸到了沙发上的顾云水身上,开始闪电般的捶打。“顾云水你快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七点十五了!!!”
“巴黎是属于人民的……”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把我扒下去,翻了个身接着梦里的刺客信条。“万事皆虚……万事皆允……”
我坐在地毯上披头散发的看着再度沉睡的他,心里智商爆棚的盘算着:我如果正常哄他起床,大概要喊十五分钟才能起来,这样肯定是迟到了;我要是直接把他拽起来,他应该会带着起床气把我直接按在沙发上来一发,这样肯定也会迟到;我也可以快速洗澡穿衣服出门等电车,但是这地方离最近的电车站也得跑一段距离;所以最快的办法是:找个住得近还有车的来接我……
姐姐昨天下去出差去北京了,我刚准备给冲哥打电话,蚊子的头像就作为救世主出现在了微信上:“醒没醒啊~晚上要不要吃烤肉~”
“吃你妹的烤肉啊!”我按着语音心急火燎的大吼。“醒了就速度开车过来我要迟到了!!我家死鬼起不了床了!!”
微信那头大概沉默了一分钟,不是因为我声音太大。我沾沾自喜,蚊子一定是被我学霸的态度惊呆了。他说。“这就起不来了……?你俩昨晚玩新花样了?”
我摔了手机去洗澡。
蚊子说他马上开车过来。虽然住得近,但是他那个区域清晨上班高峰期的路况基本属于饱和,所以开过来也要花一点时间。敌不动就要我先动,我洗澡穿衣服跑出小区,琢磨着到马路对面去,这样他开过来我上车不用转头就能走。
刚准备迈步,一辆青色喷凃风骚至极的牧马人风驰电掣的停在我面前,大概离脸不到二十厘米。轮毂改得宛如欧洲骑士盔甲般闪闪发亮。里面的美女摇下车窗,一脸讶色的摘下墨镜。“之夏?你住这边?”
“菲……菲儿姐姐早上好。”我语无伦次的回答,自己简直要被自己的人品折服了。
“怎么这么急的样子,难道我的课要晚了?”她淡定而温柔的对我笑。“上车吧~简直不能再顺路了~”
我大喜过望,手脚并用的爬上她的牧马人——她底盘改的好高啊。我把包扔到车后座,菲儿姐姐对我笑笑,踩动油门,牧马人咆哮着并进主干道的车流。一上车我就喜极而泣的发微信给蚊子。“啊哈哈哈哈!!我出门遇到早课的老师了!!巧得我不要不要的!!下课去买彩票啦啦啦~你这sb一定还堵在家门口吧~快听姐姐话调头回家睡回笼觉去吧~么么哒~”
而蚊子那边,一直没有回话。
……
“之夏每天早上都赶电车上课的?”
“啊啊……不是的,一般早上都是我男朋友开车送我,我们住一起。”我对着遮光板上的镜子翻白眼补眼妆。“但是他昨晚玩游戏……今早起不来了。”
“不用那么解释嘛,我都没多问。”菲儿姐姐笑着说。“年轻好啊,晚上多做点事情也没什么的。”
“……”
牧马人里飘着与整辆车气质都完全不符合的钢琴曲,教堂唱诗一样的风格,听起来恢弘而肃穆,车子在这样的调子中在车流里奋勇向前,慢慢挤过清晨上班的高峰期。我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跟菲儿姐姐扯着几句有的没的。
严格来讲这是我从小到大至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接触到一个开大吉普的女人,网络段子都说真女神开吉普,看来艺术果真来源于生活,牧马人敞亮的内室非常干净。
可是怎么说呢……有点干净的过头了。我比同龄女生稍微多懂一点车的知识,只是看出来车子有点太新了,像是刚提出来不到一个月的样子。但是里面的东西又好像用了很久:后视镜下面的银色吊饰,方向盘的套子,还有换挡杆后面的杯架里放着的两盒牛奶,怎么看都像开了很久的车。
大概就是人家刚换车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一眼菲儿姐姐,她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倚在一边,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我想了一下,打破曲子过于神圣的氛围。“菲儿姐……你也住这附近嘛?”
“嗯……嗯。”她好像在一边想一边回答我,时间有点久。“我住……我住星海那边,上班顺路。”
我噘着嘴哦了一下,总觉得哪里很违和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又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正想再说点别的什么。冷不丁,一只手突然从阴影笼罩的后座缓缓伸出来,拍了拍我穿着背心的肩膀。而一同传出来的声音,就像那只手的触感一样,又软又凉。
“你的手。”那个声音阴森森的说。“让一下。”
“啊——————”
我的尖叫破了音,闷在牧马人厚重的车窗下,仅有的余音也混杂消失在清晨车流的轰鸣声里。
……
“我很吓人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无奈的说。
“怎么会……”李菲儿侧头看了后面一眼,温柔的表情对副驾驶上持续五秒钟的尖叫不为所动。“大概你出现的比较突然吧。”
我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转过头去,看见车后座的外衣和披巾下,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只……小巧玲珑的妹子。此时此刻手里捧着刚刚伸手从前面拿来的纸盒牛奶,神色郁郁寡欢的看着我,大概是被我的尖叫声反吓了一波。她盘着腿坐在后座,暖色的夏装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韩版萝莉……萝莉到刚刚钻在后座大衣里睡觉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的手刚刚放在杯架的牛奶上,所以她刚刚才伸手拍我肩膀让我把手拿开,她才能喝牛奶。这么一想还是挺合情合理的……我默默闭上嘴。
妹子你差点吓得我大马路上破车而出你知道吗?另外妹子你是怎么长的啊,脸这么小……不是,整个人都这么小?我的手又重新捂上胸口,一瞬间有种把口袋里的口罩拿出来在她脸上比划一下的冲动。天哪小的好萌啊……
粗略的目测了一下,她这个脸的直径应该小于口罩的自然宽度,估计是带不上了。于是我们两个真正意义上大眼瞪小眼的有五秒钟,此时此刻菲儿姐姐熟稔的把车开进校区大门,淡定的介绍着。“商枝,我侄女,设计系的……快跟之夏姐姐打招呼。”
“之夏姐姐好……”萝莉有气无力的喝着牛奶说。
“商枝好~商枝很可爱呢~”我的内心激动无比——终于当一次姐姐了!于是我很有姐姐气的伸手去摸萝莉的脸蛋。“商枝也是刚入学的吧~?有空跟姐姐一起出来玩啊~”
“我大三。”商枝面无表情的放下牛奶。
我。
“到啦。”车停在教学楼门口,菲儿姐姐笑着打断我的尴尬。“七点四十,我说来得及吧?看你早上在马路边披头散发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等谁。”
我想说我本来等蚊子从他那里慢慢爬出来接我来说,但转念一想干嘛解释这么多,就干笑了下。“谢谢菲儿姐姐……那我先去教室啦~”
“去吧。”菲儿姐姐眉眼弯弯一笑。“我送商枝去别的楼,停完车再回来。”
上课早到毕竟是没有坏处的。
记得某个著名的网络图片把大学大课教室分了区,前几排学神学霸区,中间区域是交友休闲区,中后方情侣虐狗区,至于最后几排,睡眠区……
今天显然菲儿姐姐是没有上次那么神奇的理论作为开课致辞了,经济学是个枯燥无味的东西。我托着下巴按开ipad,看了看周边一堆回笼觉正自热烈的莘莘学子,再看看最前面点着幻灯片的菲儿姐姐,顿感自己好歹看起来还是个敏而好学的样子,然而下一秒忘记调成静音的平板爆发出热烈的游戏声就打破了我的形象。
身子僵硬了一两秒,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四周一圈回笼觉的学子们,结果没一个抬头的。
我有惊无险的出了口气,没想到按下葫芦起了瓢,这边刚关了平板,手机就响起来了,瞄了一眼竟然是姐姐的微信对讲。
可是姐姐的电话我也不能挂了啊,如何是好……
身边隔着两个座位的男生正在吃烧烤,看着我在铃声里慌张按葫芦又按瓢的样子,默默的站起来让出位子,让我从后门溜出去。
“谢……谢谢。”我抽着眼角小声说。
走廊里回声比较响,我一路小跑到一楼外面才把电话接起来。这是我跟姐姐很少却很久的几个默契之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不接或者挂掉对方的电话。类似默契的起源方式都很心照不宣。顺带一提,姐姐的qq头像是陈乔恩在笑傲江湖网游宣传片里的样子,她自己找的图,导致任何一次接她电话的时候我都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之夏。”姐姐电话里背景音有点嘈杂,听起来像是在交通路段边上。“我工作忙完了,明早的航班回大连。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没有吧,不缺什么吧……不用麻烦了。”我习惯性的从裤兜里摸出烟,靠着教学楼大门点燃一根,声音有点含糊的说。她那边轻笑了下。“那行,机场书店有乔见系列的精装本,给你买了一份,明天就能看见了。”
“嗯……谢谢姐姐。”我咬了下嘴唇,这几本书上次要买的时候京东断货了,后来自己一直没想起来,没想到姐姐还记着。“姐北京冷不冷啊?这几天大连这小妖风都把我吹醉了……今天早上顾云水没起来,要不是正好遇到上课的老师搭了她顺风车估计我都不想出门了……”
姐姐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城的雾霾呛到了。“莫名接近的你还是注意下吧,社会上什么人都有的。”
“嗯我知道啦。”我干笑。“人家给我糖我不会吃的。”
“我不唠叨你了,这边还成山的工作要做。”姐姐轻笑,“还有,你跟云水下午在哪?学校还是家里?”
“学校,吧。”我想了一下顾云水不着调的样子,补了一句。“反正我在学校,怎么了?”
“嗯好,那我让令狐冲下午去下你学校,你把身份证给他。”姐姐说。“临飞北京前几天找了找关系,看看有没有办法做下证件,这样我就是你亲姐姐了。有亲属关系的话,出国买房考证转户口什么的都方便一些。我跟令狐冲说过了,这几天他拿你身份证去办一下手续,不行的话我回大连再办;而且,你那边以前户口本不是跟你继父吗?现在他人都没了,你过继一下应该不会太难……”
她后面应该还说了几句,但是我基本上没听了,我一个人站在教学楼的门口,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动弹,然后突然抬起夹着烟的那只手,捂住了嘴。“姐你早跟我说啊……”
姐姐没有接什么,我的哽咽太明显了,即使隔着几千公里的信号也声声入耳。
我捂着嘴,夹着电话慢慢蹲下来,零星的几个路过的学生有点好奇的看我的背影,还好看不见突然发红的眼眶和无声留下的眼泪。我用力抽噎了一下,咳嗽着跟姐姐说。“我知道了,我一会就给冲哥打电话,身份证在我身上的。”
“早就是一家人了,别这么激动,你下课再找令狐冲吧。”姐姐的声音轻笑安慰我一下。“还有别的事情,我回大连再跟你说,可别让同学看你哭鼻子啊。”
我擦着眼泪用力点点头,又跟姐姐说了几句,就收了线。正好是一根烟燃尽的时间。
把眼泪几下擦干净,我在过往零星学生的眼神中素质极高的把烟头扔到十几步远的垃圾桶,动作熟练的把口罩一戴走进楼里。背后一凉感觉身后有人盯着,猛一回头看见楚时眠安静的站在我身后几步的地方:她今天带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头发扎成发团,普通的t恤长裤,一看就是刚在图书馆里呆一早上的样子。
“哎呀时眠姐~这么,这么巧啊。”我转身面向她顺势又抹了下眼泪,动作说明显也不明显。“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都没声音的。”
“有声音你也听不见。蹲在大楼门口抱着电话哭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远看还以为我失恋了。”楚时眠说,微微侧头看了下我的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我振作一下,跟她笑,摇了摇手里的手机,简单的说。“刚刚跟姐姐打电话,她在帮我办证件……弄好了以后就是……就是。”我努力的想词。“嗯……就是法定亲姐妹了。”
“亲人吗……?为亲人动感情,是多幸福的事情。”
楚时眠听着,竟然也笑了下,格格不入的含义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永远都不会再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