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792年8月之后的法国,巴黎革-命者时常指责的保王党叛逆,属于一个相对复杂的政治团体。这其中就包括以阿图瓦伯爵为首的极端保守派,他们强烈要求恢复路易十四时代的专-制王权;而以普罗旺斯伯爵为领袖的开明君主党,则希望延续兄长路易十六在1789年之前的社会改造;此外,还有以拉法耶特和拉梅特兄弟为政治代表的君主立宪派,主张法兰西恢复与执行《1791年宪法》。
保王党内部的三派政治,彼此之间相互敌视,保守派认为是开明派与立宪派联手扰乱了巴黎的秩序,而开明派认为是保守派间接害死了路易十六。当然,无论是保守派还是开明派都厌恶立宪派,认为是后者开启了“法兰西地狱模式”。
如果巴黎雅各宾派不在1793年公然处决前国王路易十六,并向中南部诸省实施军事征讨,保王党内部彼此敌视的三派政治势力难以结合,并同逃到南方的吉伦特派份子相互勾结,继而在数十个省份掀起反对巴黎政权的起义浪潮。
就安德鲁的立场而言,他对于保王党中的极端保守派,历来都是毫不留情的严厉镇压,被秘密处决的政治-犯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类人;
而那些开明派的贵族,只要不公开宣扬其政治立场,不反对兰斯政权,宪兵部与警务部通常都不会加以干涉,允许其居住生活在兰斯法国的势力范围内。如今,红衣大主教莫斯、卡扎莱斯子爵都同安德鲁有着不错的私人友谊。尽管安德鲁拒绝了普罗旺斯伯爵的建议,但他从未下令对法国波旁家族成员实施抓捕;
至于立宪派,安德鲁一贯报以同情立场,并竭尽所能的给予“政治庇护”,这其中就包括将拉法耶特、巴纳夫和拉梅特兄弟从山岳派的断头台上拯救出来,流放到北美圣路易斯安那殖民地。此外,安德鲁也重用了不少效忠自己的立宪派人物,诸如驻奥地利大使(特使)塔列朗伯爵,担当兰斯天文馆馆长的巴伊院士。尤其那位博尔纳博伯爵,安德鲁已在1794年初任命其为兰斯议会的上院议长。
需要说明的,土伦军港基地的卫戍司令德克勒将军,就是博尔纳博伯爵的一位表亲。也是凭借这一层关系,军情五处的特工们凭着博尔纳博伯爵的密函,早在1793年上半年就成功策反了德克勒将军,令其秘密效忠兰斯的独-裁者。
这位土伦军港基地卫戍司令之后的一切行为,不过是严格依照兰斯方面下达的指令在行动,这其中就包括将英国地中海舰队引诱到土伦内港。另外,效忠巴黎的6艘共和国战舰冲港而被击沉的事件,也是德克勒暗地纵容的结果。
等到凌晨3时,在得知效忠巴黎的共和国-军队已顺利拿下拉塞因半岛,而西班牙舰队副司令费尔南德兹将军同样下令将拉马尔半岛拱手相让于法军部队之后,德克勒将军随即穿戴好了蓝色将官制服。在走出寓所前,德克勒还将军帽上代表着波旁王室的百合花徽章取下,取而代之的是红白蓝三色的帽徽。
凌晨4时,德克勒不急不慢的走进了位于土伦市政厅的联军总司令部。
……
在拉塞因半岛那边,拿破仑占领小直布罗陀要塞群与两个海角堡垒之后很久,直到天色大亮,国民公会的派驻马赛与土伦一带的多位特派员这才跨着自信而豪迈的步伐,佩着出鞘的佩剑,走到炮台来慰问得胜的法国-军队。
与此同时,一直担当吸引敌军任务的其他三路法军,一改佯攻态势为全面进攻。在指挥官杜特将军、拉加尔将军和拉波普将军指挥下,4万多法军相继夺取了土伦西侧的马尔博斯克堡垒群、法隆山的大小圣安东堡垒,以及守卫拉马尔半岛上的圣卡特琳堡垒。如今,整个土伦只能依靠一道脆弱城墙来保护自己。
在途径一辆负责收拢英国士兵遗体的白篷布牛车时,特派员勒巴命令车夫停了下来,他很是夸张的挥舞着手中的三折佩剑,将剑锋刺入已经僵硬的英军尸体上,等到沾染上小半截敌人的污血,他才得意洋洋的把宝剑插回剑鞘。
正在堡垒上巡视的拿破仑很是不幸的看到这一切,他非常恶心的朝地面吐了两口唾沫,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他的小腿上。守在一旁的救护兵等到军医官顺利取出弹片之后,便赶紧为坐在地上的拿破仑将军重新包扎伤口。
直到这时候,拿破仑才发觉伤口非常非常的疼,以至于他不得不喝掉大半瓶的香槟酒。这是格鲁希上校在半小时前为指挥官送上小直布罗陀要塞的礼物。
“不得不说,这些英国佬都是骁勇善战的家伙。”拿破仑手指着炮台一侧,法军士兵看押下的近两千名战俘,包括英国人、撒丁人和西西里人。
很快,他用一种轻蔑的语气继续说,“相比而言,那些撒丁人和西西里人这群小流氓根本不算什么,只会在战场上哭鼻子的软蛋。至于西班牙人……”
拿破仑看了格鲁希一眼,尴尬的笑道:“好吧,西班牙现在属于法兰西的盟友。”说着,拿破仑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护墙边,张望着战场上的一切。
此时,稀里哗啦下了十多个小时的大雨逐渐停了下来,但猛烈的西南风依然继续中。借助依稀的晨光,拿破仑看到在远处的几座小山上,还有一些仍在进行零星抵抗的游兵散勇。不过,等到法军炮手们将火炮对准山上时,那些英国人或是意大利人就将选择举手投降了。
数小时前,在得知法军攻占小直布罗陀要塞时,英国海军中将胡德立刻下令固守厄吉利特炮垒和巴拉吉耶炮垒,以便让他火速派出的5千援军能够登陆,并夺回“小直布罗陀”要塞。然而,英国人的反攻并不顺利,等到拂晓时分时,胡德得悉三色旗已飘扬在整个拉塞因半岛上空,很快驻防拉马尔半岛的西班牙人也放弃了抵抗,一枪不发的将控制内港的诸多要塞炮台让给了法国人。
基于此,在土伦内港停泊场上的英国地中海舰队陷入一片极度的恐慌中。那是丢失小直布罗陀要塞和两座半岛上的炮台,对多国干涉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它意味着整个英国舰队将完全置于法国人的火力之下。
为了保全舰队,深怕被封锁在停泊场里的英国海军中将胡德勋爵不顾强烈的东南风的影响,强令整个舰队32艘战舰全部张帆起锚,准备逃离土伦港。
然而不到60分钟后,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司令官随即取消了舰队的出港令。那是海军观察员很是悲哀的告诉胡德中将,他们通向外海的峡口处已经被无耻的法国海军采取沉船堵塞战术封堵了航道。
在胡德中将的望远镜中,20多根高高的桅杆居然在峡口海面伸了出来,继而阻拦了这30多艘英国舰队的南下逃亡之路。
尽管如此,依然有5位勇气非凡的英国舰长决定冒险一试,在征询了总指挥官的意见后,舰长们决定强行通过被封堵的水道,竭力为地中海舰队打通一条血路。但不久,残酷的事实证明这种抗争只是一种飞蛾扑火的自杀举动。
在强行闯关的5艘英国-军舰中,两艘体型最大战列舰“诚实号”“声望号”遭到拉塞因半岛和拉马尔半岛的法军炮兵的重点照顾,上千发24到36磅被烧红的实心弹落到英国战列舰上。
上述炙热弹首先将舰船的风帆点燃,接着大火迅速蔓延到甲板与船舱,并引发了弹药舱的一连串殉爆而最终沉没于海底,也彻底堵死了峡口航道。现如今,或许只有吃水极浅的小舢板才能从内港停泊场赶往外港与地中海。
另外两艘在狭窄海域不断规避敌方要塞的猛烈火炮时,不慎触碰了沉船附近的水雷。为避免舰船沉没,两艘巡洋舰的舰长不得不选择搁浅于附近的海滩,并命令寻找武器的水兵们放弃无谓的抵抗,向赶来的法军地面部队投降;
最后一艘体型较小的英国巡洋舰尽管顺利从土伦内港逃到外港,却在外海遭遇到阿勒芒德将军指挥的北非舰队15艘军舰,数百门火炮的围攻。在寡不敌众的状况下,勇敢的英国舰长最终也只能下令水手在桅杆处挂出白旗。
在目睹英国舰队闯关失败后,拿破仑很是高兴的回过头来,对着格鲁希说:“上校,或许明天,最晚在后天,我们将在土伦吃一吨可口的晚饭。”
格鲁希摇了摇头,笑道:“不,我的朋友,如果运气好的话,今晚我们就能在土伦城里过夜了!”
……
就在英国舰队慌不择路的起锚杨帆离港之际,在兵工厂和地岬那边,英国-军官西得尼?斯密特接到了执行炸毁装载火药的军械与军需品仓库的任务,以便落到法军手中。不过,英国人刚一进入仓库,就被埋伏在此的法国保王党军队包围。为制造假象,已投诚兰斯的保王党士兵开始在城市中间制造各种混乱。
很快,内港到处都是燃烧的熊熊大火。
似乎是看到了英国舰船逃跑的迹象,那些惊慌失措的保王党头目及其家眷,赶紧找到十几艘小船及帆船,试着追上英军船舰。至少有三艘小艇在翻滚的海浪中颠覆,溺水的妇女孩童不停的发出求救喊叫。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等到英国地中海舰队放弃突围之后,两个半岛上的法军炮台也逐渐停止了炮击,他们打出旗语,允许内港船只对落水者进行施救。
此时在峡口海域,英国的两艘战列舰正在起火燃烧,好象将整个海平面都埋葬在烈焰之中。冲天的火光也把土伦港照耀得如同白昼,景象极其可怕。城市中充满恐怖的气氛,居民们不知该逃亡何处,只能在家门口构筑防栅自卫。
在德克勒将军走进联军司令部时,里面的每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如丧考妣。安贝尔男爵拼命的喝着酒,试图想赶在上断头台之前灌醉自己;土伦舰队司令特罗哥夫则对英军指挥官胡德大叫大嚷,想着把失败情绪统统发泄出来;联军地面部队的副指挥官,极端的保王党人巴蒂斯特伯爵早在10分钟前,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上膛的短枪对着自己嘴巴,选择了自裁。
西班牙舰队司令胡安?德?兰加上将没有到场,那是副司令费尔南德兹将军依照西班牙首相戈多伊亲王的密函,在反水之前派人暗杀了兰加上将,还有那些一直效忠西班牙王太子斐迪南七世的将军。当然,急于抢功的巴黎特派员们会在法军公告上,有意无意的帮助费尔南德兹将军掩饰他谋害上司与同僚的罪名。
德克勒示意卫兵将会客厅的房门关上,他径直走上前夺过安贝尔男爵的酒瓶,将其扔到特罗哥夫与胡德二人的脚边。
当所有人都将愤怒目光投过来时,他说道:“先生们,现在还不是世界末日,但如果你们继续喝酒、吵闹的话,那么下一个小时,就是我们的终点。”
“将军,您有什么建议吗?”醉醺醺的特罗哥夫男爵问道。
德克勒答道:“很简单,投降吧。”
三人很是痛苦的摇了摇头,特罗哥夫上将与安贝尔男爵是不相信共和国-军队会放过这些保王党叛逆,至于英国中将,他是在考虑是否与整个舰队一同殉葬。
德克勒继续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巴黎那边已经向土伦的联军交给兰斯法国来处理。所以,幸运的是,我们要将在北非获得新生;而不幸的是,我们和我们的家人会在沙漠里继续待上10年之久。”
德克勒对着投来关切目光的胡德中将说:“伟大的安德鲁统帅想邀请勋爵您和您的舰长们去兰斯一趟。至于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士兵和水手,他们将作为兰斯法国的客人,会在波克罗尔岛和列万特岛上定居一段时间。”
不久,联军司令部派出了求和使节。
等到下午4时,联军代理司令胡德中将已决定向法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