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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血汗钱呐
    黄裳儿眼疾手快,将棋盘旁黄梅老头输掉的十两纹银收入囊中。
    太子爷李天下盯着秦舞阳看了半晌,心知打不过又颇为委屈地说道:“秦大姑娘……”
    黄裳儿揣着银子心情极好:“咋了?”
    李天下直勾勾盯着那锭银子:“账儿可不是这么算的!输了算我的,怎么赢了就成你的了?”
    “你是说本姑娘不讲理喽?”
    “在下绝无此意啊……”
    “好!本姑娘就与你讲一讲道理。”
    “您说……”
    “我是不是苏哥哥未过门儿的媳妇?”
    李天下心想,您说是就是吧:“然后?”
    “既是未来携手到老的媳妇儿,替夫君管一管财务也没什么的吧?”
    李天下顿时语塞。
    好像这种逻辑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为何还会觉得郁闷?
    转念一想不对,辩证说道:“可这银子也不是他的。”
    黄裳儿眉开眼笑:“苏哥哥赢的,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太子爷欲哭无泪。
    怎么偏偏就遇到这么对儿冤家!
    他苦心孤诣安排的棋局,苏寒山非但没有按照自己的指示输子,却反而赢了!赢的银两,又被秦舞阳那凶巴巴的丫头揣进了怀里。
    自己忙活大半天,一个子也没捞着。
    李天下不停劝说着自己要镇静!恐打扰对弈的二人,便不再与黄裳儿计较。
    他微微移动着步子,悄悄用膝盖顶了顶苏寒山后辈,提醒着小和尚势必要不动声色的输掉一局。
    扬州城外柳树下的第二局,苏寒山执白。
    黄梅老头执黑先行。
    与第一盘棋极为相似的布局,在十几手平淡的边角之争后,苏寒山又是一记猛棋挑起黑白之间的硝烟。
    对此,黄梅老头沉思足足半柱香才有所决定。
    两人落子手法大不相同。
    自幼研读佛珠解语早慧聪颖的苏寒山拥有极为强大的算子能力。毫不夸张的说,他有九乘九的信心使每一颗落子都占据最强大的优势。
    而他也深信不疑。任何一盘棋局的最终结果,必然依靠这些最基本的优势积累而得,便是所谓的胜利。
    相比之下,黄梅老头似乎较重地势凝形。
    黑子的落点看似深谋远虑,甚至于已然考虑到中盘乃至收官优劣。可每当苏寒山白子强形打入时,黑子所有的布局地势便犹如泥墙,不出二十手就会被洪水猛兽般的攻势摧枯拉朽般瓦解!
    终于第一百五十三手,棋力不足的黄梅老头第二次告负!
    “再来。”
    ……
    黄裳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第二锭纹银。
    李天下实在无言以对。
    对苏寒山第二局的胜利,对黄裳儿皆无言以对。
    他转身朝护城河走去。他当然不是跳河,只是挨着河旁坐了下来。摸起几颗石子,扔到河里,似乎很讨厌此时的片片蛙声。
    黄裳儿开心坏了。
    好像从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似的,两只小手握着两锭纹银:“苏哥哥加油。”
    苏寒山看了看对面有些心浮气躁的前辈。
    以前辈的武道修为实力,他实在想不通,这两局输得……不该啊!要不稍后稳一些,连胜三盘似乎……
    于心不忍的苏寒山这么想着。
    第三局开盘。
    苏寒山执黑,黄梅老头执白。
    于是第一百三十六手,黄梅告负!
    黄裳儿抢了一锭银子。
    黄梅老头捋了捋袖子,取出第四锭银:“再来一局。”
    苏寒山也无需证明什么了。
    师从灵魂圣手空空和尚的他,本就无需向别人证明棋力如何。
    连胜三盘,他生涩地抱拳说道:“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前辈想来状态不济,不如明日晚辈再……”
    “明日事明日说!再来一盘。你若敢手下留情,当心老夫用杨柳枝儿抽你!”
    的确盛情难却。
    苏寒山硬着头皮开第四局。
    他本意不愿再胜,想着战成平手即可,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奈何自己棋力太高?
    怀抱四十两豪产的黄裳儿已经笑得双眼眯成月牙儿状:“苏哥哥好棒。”
    黄梅老头依依不舍取出第五锭银子,这是他身上最后十两,也是白日从书生那里迎来的五十两家产:“再来一局。”
    “前辈。”
    “什么前辈?老夫有名字!”
    “黄梅前辈。”
    “怎么,老夫活了百多岁,难道还输不起不成?”
    苏寒山生怕惹恼这位剑道强人,心中又后退一步真的决定输掉一局,平局也不求了。
    哪怕输的破绽百出也好!
    一炷香后……黄裳儿怀抱五十两银。
    极为歉意地看着对面脸色比起黑夜还要黑的前辈,苏寒山此刻有苦难言。星月可见,他真的尽力在输了!可黄梅前辈的棋力实在……
    黄梅老头一拍棋盘:“再来最后一局。”
    苏寒山微愣。
    虽说对方不至于输棋打人,但心中还是着实有些惊吓。
    黄梅老头见青衫少年呆呆的坐着,也不说话:“愣着干嘛?”
    苏寒山轻声问道:“前辈不是说再来一局么?”
    黄梅老头怒气横生:“落子啊……”
    苏寒山吞吞吐吐:“可是。”
    “可是什么?”
    “您的押注……”
    原来苏寒山一直在等着黄梅老头取出银两!
    蓬乱的发间插着杨柳枝儿,黄梅老头此刻心情暴躁如雷。
    他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小子!认真到较真……难道没有半分眼色?难道看不出老夫的全副身家已输光了?
    没有银两又如何?老夫还会赖账不成?
    身无分文的黄梅老头顿时尴尬到极点。
    想自己纵横半生,八千尺剑壁与西楚剑皇一战天下皆知,江湖后学剑道修行者谁不尊之敬之?如今在青衫少年面前竟落得晚节不保!
    情急之下,怒火浇心头的黄梅老头嚷道:“这一局不赌银两,赌承诺。老夫若输,任凭你小子吩咐一件事,刀山火海油锅,眉头没在皱的!”
    河边百无聊赖的李天下一听承诺二字,顿时双眼放光。
    生来慧根的苏寒山也微微讶异。
    看了看晚节不保的前辈,他浅浅的笑了。心想着为了这句承诺,此局,晚辈可真的不能输!
    ……
    风拂杨柳摇曳。
    柳树下,苏寒山与黄裳儿几人远远地望着那独自站在高丘上的背影。
    背着棋盘,蓬乱白发里插着根杨柳枝儿的黄梅老头踩着高丘,举目眺望远方。
    衣角与那截杨柳枝儿随风摆舞。
    在苏寒山几人眼里,那枯瘦的背影不仅没有显得沧桑,反而颇有一派威严与不可言喻的大宗师模样。
    想着第六局投子认输后黄梅老头说的那句人生至理:人这辈子能够做成一件事就很伟大了,谁说剑术高超的强者就必然棋艺精湛?
    虽说有强行给自己台阶下的嫌疑,李天下仍旧忍不住称赞:“我还担心前辈恼羞成怒,现在看来,纯属多余了。”
    苏寒山望着那道洒脱的宗师背影,点头:“云淡风轻,这才是真正的江湖高人吧!”
    高丘上,听到身后少年们谈论的黄梅老头迎着风,满脸委屈弹了弹眼泪。
    “老夫五十两血汗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