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的童年在乡下度过,少年是在县里,家人,同学,朋友,邻居,发小,还有身旁的人,他们都陪他成长,一路充满风雨跟阳光。
封北的手机响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接电话,是赵四海打的,说派出所来人,冯跛子的口供也全部拿到手了。
赵四海没问封北,为什么自己突然走,还带上高燃,他只谈公事,“封队,买走冯月的人已经找到了,据他交代,他买下冯月后不久,就因为她咬伤自己,她以高出一倍的价格转卖出去。”
封北听着下文。
“冯月三四年里被转卖过好几次。”赵四海说,“最后一次被一个叫孙老实的人买走,经过调查,孙老实住在十源大村,就是离案发地最近的一个村子,隔着两条公路。”
说到后半句,他话里有明显的不可思议,从目前的进展来看,死者真的有可能就是不符合条件的冯月。
为什么冯月跟死者会没有重合点,因为她这几年一直用的假身份,档案里的资料就没有更新过,还停留在被她爸卖掉的那年。
这起案子也许能从边边角角切入,扯出来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
封北沉声道,“你跟小何带物证去一趟,如果证实死者就是冯月,立马展开调查。”
赵四海应声挂断。
封北把手机给高燃,让他给杨志打电话。
高燃打过去,没人接,“杨警官现在肯定很难过。”
封北启动车子,“我担心他想不开。”
高燃惊的说不出话来。
车在十几分钟后抵达告别厅,高燃跟封北下车,一同往里面走去。
.
从报考警校,立志加入公安组织的那一刻起,就把命交给了国家,随时最好流血牺牲的准备,这是每一名人民警察都具备的基本觉悟。
公安部门统计,从九六到零六年,这十年里,全国公安民警因公伤亡人数接近五万,其中殉职的高达六千多人,也就是说,一年下来,平均有六百多民警因公殉职。
每天都有民警牺牲。
从00年开始,每年的殉职人数在不断增多,执行任务时要面对犯罪分子,没日没夜的高负荷工作也会引发猝死。
今年才过去半年,殉职人数就已经达到三百六十七人。
上个月县里发生一起恶性银行抢劫案,犯罪团伙向民众开枪,导致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银行两名职员受伤,一名重伤。
前两天,警方接到最新线报,在岭山路段发现可疑车辆,杨志带队布控抓人,犯罪团伙与他们交火,几名队员受伤,两名队员不幸牺牲。
牺牲的那两名队员分别是一男一女,前者是去年才毕业的大学生,他原本不参与这次的危险任务,由于他对附近地形较为熟悉,就主动申请加入,把命搭了进去。
后者是从事干警工作多年,多次立功授奖的吕叶。
灵堂里的气氛沉重,悲伤,吕叶跟那名年轻人并排安放,两边的家属都哭的不成样子。
队员们挨个脱帽上前敬礼送别。
市局来了人,曹世原在其中,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踏进大门口的瘦高青年身上,停顿一两秒后收回。
来的路上,高燃就已经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曹世原,他看一眼就移开视线,脚步跟着封北。
每一位警员的眼睛都是红的,战友们今天和你一起出生入死,将来的某一天不是你送他,就是他来送你,或许那一刻就在明天。
即便充满太多未知数,他们仍要打起精神在一线工作,这是他们的职责。
高燃看到了杨志,他站在郑局旁边,身上还是出任务时穿的衣服,有多处血污,脸上也有血,不知道哪些是自己,哪些是吕叶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杨志的眼神空洞,眼睛里有红血丝,他挺着腰背,一动不动,面上无悲无喜,像一个石雕,灵魂跟着吕叶走了。
郑局说了什么,杨志还是那副模样,无动于衷。
封北朝杨志走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杨志面部的肌肉动了动,好像是在忍着不哭,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忍不住了,蹲在灵堂里嚎啕大哭的错觉。
高燃有些恍惚,手被拽了一下,他回神,扭头看向曹世原,眼神询问。
曹世原不答,只是往外面走,高燃会意的跟了上去。
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屋檐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没完没了,让人心生烦闷。
高燃的声音被雨声冲淡,“怎么了?”
曹世原说,“你妈妈现在人在县里,你奶奶也在,要不要去见她们?”
高燃惊讶的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曹世原说是上午,“你舅舅的儿媳生了,是对双胞胎,你妈跟你奶奶过来住两天。”
高燃叹息,“我不知道。”
曹世原说,“你在A市,不在县里,离的很远,说不说都没什么影响。”
高燃奇怪的问狐狸,“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世原说,“我带人去车站抓捕在逃嫌犯,碰见你妈跟你奶奶,其他的事一问就知道了,你妈对我比较信任。”
高燃伸出手,“给我一个糖果。”
他又说,“算了,别给我了,我不喜欢吃柠檬味的。”
曹世原拿出一颗糖果放到他手里,“苹果味的,就一个。”
高燃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那股子往上冒的苦涩才慢慢被压制,“你不是只喜欢吃柠檬的吗?”
“是啊,我很专一,非柠檬不可。”曹世原的视线穿透雨幕去看远方,“但是你不喜欢,我就带一个别的口味放口袋里,碰上你的时候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