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弥漫着烟草味,高燃跟封北一人一根,对着虚空吞云吐雾。
高燃把自己手里那根烟掐灭,凑过去夹走封北的烟抽一口,舌尖扫过他留在烟蒂上的气息,“还有多少公里?”
封北说,“七十多公里。”
“那快了。”高燃伸懒腰,眼睛往车窗外瞟,“到这里都不是柏油马路了,树是什么品种,又高又细。”
封北嘬着烟,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头疼不疼?”
高燃说,“不疼。”
封北阖了阖眼,“这几年疼过几次?”
高燃想说他疼过很多次,疼的要死要活,每次都快要死掉,他想要男人抱抱他,亲亲他,但他又不想看到男人紧张不安,三十出头活的跟老头子一样,他看的心里难受,“三四次吧。”
封北的眉头拧成川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嗯,我知道。”高燃拿手机玩贪吃蛇的小游戏,“走一步算一步吧。”
封北做不到那么释然,这个事就像个炸弹塞在他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完全根除的那一天没来之前,他都不会安心。
小雨变成大雨,车抵达目的地,一个看起来人烟稀少的村落。
高燃撑开伞下车,跟着封北和赵四海往冯月家走,却发现她家大门紧闭,门前杂草丛生,不像是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雨幕倾斜,高燃的裤子被打湿了,鞋踩在泥巴里,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人。”
三人进了一户人家,亮明身份后得到了一杯茶,一把葵花籽。
赵四海向这家的农妇打听,虽然他觉得这一趟没必要来,冯月的资料跟死者对不上,纯粹是浪费时间,另外几个失踪时间相近的倒是可以查一查,但这是封队的意思。
“冯月?”农妇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丫头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方便透露。”赵四海拿出记事本跟笔,“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行。”
农妇把手在抹布上擦擦,搬个小板凳坐下来,手指指脑袋瓜子,“她这里不好使,就是那什么,怎么说的来着……”
赵四海说,“智力障碍?”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农妇满脸感慨,“小时候没问题,长得体面,见人就喊,可惜有一年生了场病,脑子就坏了,不过她即使不生病,将来脑子也是要坏的。”
高燃听到这里问了句,“遗传?”
农妇说,“对对,遗传的,她妈妈精神有问题,生下她以后就跑了,没几天发现死在山里,她爸是个跛子,脑子也有一点点点问题,东南西北分不清。”
赵四海老脸一红,“大姐,东南西北分不清,只是方向感不好。”
“不光是这个,还不知道哪个是左手,哪个是右手,反正那一家人挺难的。”农妇哎了声,“我说到哪儿了?”
“那一家挺难的。”
“难,太难了。”农妇回忆着说,“冯月虽然是个傻子,但她模样好,越长越水灵,挺多人惦记,就是那种不想娶她过门,却要碰一碰的惦记。”
“三四年前吧,具体哪一天不记得了,冯月那丫头跟着她爸去赶集,晚上的时候她爸回来了,她没回来,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们私下里都议论来着,觉得她八成是被她爸给卖了。”
赵四海吃惊,“当爹的还能卖亲闺女?”
农妇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能啊,怎么不能?”
外面大雨瓢泼,屋檐下滴滴答答,屋顶的瓦片被雨点敲打的响个不停,屋里的几人谁都没出声。
农妇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搓搓饱经风霜的双手,“警察同志,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洗点毛桃。”
“不用了。”封北开口,“大姐,冯月他爸去外地了?”
农妇说去年就走了,“一直没回来过,听人说他现在开了个麻将馆,混的很好。”
封北问,“听谁说的?”
农妇说,“老张家的小儿子。”
老张家就在对面,封北三人过去,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一刻不耽误的冒雨去了临市,还把他家的小儿子带走了,有他在,方便找到冯月她爸冯跛子。
雨越下越大,还是高燃开车,封北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赵四海找张家老幺闲聊,了解了解冯跛子的为人。
张家老幺没有冯跛子的电话,他带路,一行人到达临市就直奔要去的麻将馆。
这边也是大雨,麻将馆里的生意很好,坐满了人,每个桌子周围都站着一圈,不是吞云吐雾,就是在嗑瓜子,地上的瓜子皮跟烟头这一堆,那一堆。
冯跛子是在桌上被带走的,穿的人模狗样,油光光的头发往后梳,跟狗||舔||过的差不多,还学人玩核桃,一手一个。
赵四海没怎么使招儿,冯跛子就服帖了,他承认赶集那次将女儿卖掉的事,失踪只是扯的一个慌,“她那个样子,好人家不会要的,五千已经够多了。”
赵四海抓起他宝贝的两个大核桃扔墙上,“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冯跛子吃痛,“我跟那人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好拿了钱以后就不会再管。”
赵四海抄起手里的记事本,“你女儿是货?”
冯跛子躲到一边,他哆哆嗦嗦,两条腿在打摆子,看起来很窝囊。
“小赵,你跟我出来。”封北看一眼青年,“你来问。”
封北带着脾气冲的赵四海出去,高燃拉开椅子坐在冯跛子对面,“冯月死了。”
冯跛子愣住了,“什么?死了?警察你别胡说!”
高燃说,“被人碎尸了。”
“碎碎碎……碎尸?怎么会这样?”冯跛子语无伦次,“不会的不会的,那人答应我会照顾好月月的……”
高燃审视着中年人,将他的所有表情变化全部收进速整理进自己脑中的资料库里,“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买走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