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有多远滚多远？
    宋玉平时是一个听惯了奉承话的大小姐，今天被人家这样的骂了，怎么还能挂得住脸儿？
    面色像个七彩盘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青了，嘴唇张了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预备好的那些白莲花的伎俩，一下都没用上，就直接被向东给怼回来了。
    她哀怨的又轻唤一声，“向东~”
    男人也没理她，自顾自的别过头去，和江一水说话。
    宋玉就算脸再大，也没法再继续了，恨恨的一跺脚，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江一水望着她的背影。
    忍了几忍，想不问，可心里就觉得酸酸的，终于没忍住，瞪了向东一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干嘛来找你啊？”
    心里虽然不是这么想，嘴上却依然小女人似的这么说，“大概是你到处留情招惹人家了。”
    “呦，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呢？”向东乐的那叫一个欢畅……不急着解释，却为了女人的吃醋而高兴，“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呢！好家伙，刚才我没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你嗷嗷的喊，说什么要把我让给宋玉？你不是有能耐吗？现在怎么又说这种酸溜溜的话？”
    “你给我滚！”江一水在他的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可男人的手臂上都是腱子肉，愣是没掐动，“到底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哎呦！你下手可真狠，轻点掐！”
    向东是嘴上喊的响亮，心里美的冒泡，“我说啥清楚啊我说？我刚才还没说清楚吗？你是我媳妇儿，她什么都不是！你还让我怎么说？”
    向东这才正色的解释道，“一水，你以前虽然从来没问过我家里的事儿，那是因为你不在乎，你觉得不管我穷我苦，你都愿意跟着我，为了这，我心里很感激，我知道你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可今天竟然发生这事儿了，我就给你讲一讲……”
    “说吧！”
    “我爸以前是……是个领导干部！后来世道乱了，他有一些历史问题没解释清楚，就一撸到底，下放了！实话实说，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也很优越，宋玉是和我们一个大院住的，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两家来往比较亲密，孩子们自然也在一起玩儿，可我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
    “我从十几岁离家，从来没靠过任何人，更没找过我爸的那些老同事，找人家也没用，那不是上赶子找二皮脸吗？非得让人家当面拒绝，甚至推出门才有意思吗？我们家落魄的时候就像是毒药，连亲戚都躲着我们走，还提什么外人呢？”
    江一水没说话。
    知道这是实情，也知道向东是骄傲的，不愿意给人找麻烦。
    世事无常。
    人心虽然向善，可毕竟雪中送炭的人还是少。
    向东接着往下说，“你刚才也听到了，赵思成说……我们家也许会落实政策！可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这八九年我没有父亲的庇护，一样活得很好，我爸恢不恢复工作？我没太往心里去，也没打算仰仗着老子的鼻息，升官发财过日子！我有两只手，我可以养家，养媳妇，养孩子，我用不着靠别人。”
    有志气！
    江一水点了点头，“那……你以后要回城了，咱们俩怎么办？我是农村户口？你们家会接受我吗？”
    “我管别人呢？”向东哑然失笑，“是我要娶你，是咱俩以后在日一起过日子，关别人什么事儿啊？你好，你坏，我担着！你是农村户口，没有供应粮，这我早知道！那我就买议价粮给你吃，怎么的？我愿意！别人谁能管得着？”
    江一水心里是感动的，一双大眼睛含着雾一般，定定的瞧着他，“那……如果你父亲落实政策了，你是领导家的大公子，我就是一个小村妮，你回城了，大家会怎么看你呀？娶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儿，会不会给你掉价啊？”
    “扯淡！娶你我觉得很光荣！有什么掉价的？你比谁差？你哪儿比别人差？谁敢说你半句不好，我大耳光子抽他。”
    顿了顿……
    他又呵呵的笑了，“不对，也用不着我出手，你自己就都解决了！宋玉就够嚣张跋扈的了吧？不也叫你给噎的没有话回？这还不算，你不也大耳光子抽人家了吗？”
    “咋的，你有意见呢？”
    “没有！”向东眯着眼睛笑，握住了媳妇儿的小手，“我就想问问你……手打疼没？我给你揉一揉？”
    “滚你的！”江一水半嗔半怒的甩开了他，“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完呢，这宋玉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谁知道呢？自从我离开省城以后，咱们之间也没联系，就从去年开始我到县城了，有一回在大马路上，看见了过去的一个朋友，透露了在水渠上工作那人回去大概就跟她讲了，她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可我都没理过她。”
    “……”
    “自从我遇到你之后，我更是连她的面都不见了！今天的事儿，我想，她八成是在赵思诚那里听说，我要和你结婚了，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自以为是的就找来了！”
    向东冷冷的哼了一句，“也许是听说我爸要官复原职了，也许是觉得我可以回城了，或者是认为我现在可以配得上她了？总之就是异想天开精神病呗，你也看见了，我的态度是明确的，就是一个字，滚。”
    江一水抿着嘴笑，“哎，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也真好意思拉下脸，当着我的面，你就让她滚？”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她……她自作多情，还敢跑过来破坏咱俩的感情，这是啥行为啊？第三者！呸！我向东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看上这样的女人的！白给我都不要！”
    不再多说了，意思既然表明了，就要哄媳妇儿了。
    干脆张开两只手，撒娇的拉着长声，“一水儿~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要是对她有意思？我还能反过来追你吗？我还能想尽方法的给你家下聘礼吗？男人膝下有黄金，我向东既然这辈子给你下跪了，求你嫁给我了，我就得把你打个板供起来，当成公主养，哪儿还敢三心二意啊？来！让我抱抱！嗯？亲一亲？”
    亲一亲？
    真的！
    自打成功的求婚之后，向东就变身为一块牛皮糖了……粘在江一水儿的身边，各种撒娇卖萌，一会儿摸摸她的小手儿，两会儿拽着她的小胳膊，嗯，最后的目的就是想亲亲，亲她那两片艳红的小嘴唇。
    这也难怪！
    正是浓情蜜意时。
    未婚小两口，亲密一下也不过分。
    向东刚把江一水儿搂在怀里。
    女孩儿就像是条油滑的鳝鱼似的，身子一拧，笑眯眯的从他胳膊下钻出去了。
    虽然是在夜色里，虽然已经订了婚，江一水还是不习惯这种亲昵的举动……轻轻的啐了他一口，“你少来！亲什么亲？让别人看见多难看？”
    向东抬手要抓她，“有什么难看的？谁家两口子不这样？在你家，你就躲着我，说不让你爸和你哥看见，在外面还躲着我？又说怕别人看见！谁是别人呢，我管不了这么多！江一水，你给我过来！你再跑，你等我逮着你的，你看我怎么治你？”
    迈开大步就追她。
    江一水扭头就跑。
    笑声回荡在夜色里，“向东？”
    “嗯？”
    “别闹了，赶紧把柴火背回家，我在前面等你。”
    向东眯着眼睛笑，答的那叫一个清脆，“我知道！”
    低头拾起了柴火，往肩上一背，“你等等我！跑什么？别摔了！”
    抬眼再一瞧。
    女孩儿已经跑远了。
    月光下……
    江一水窈窕的身影，还有她身后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像是一幅画，永远的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