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丹桐屈指打在他额头上,笑问:“乖点,现在被抓的可是你,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回答,小心吃竹笋炒肉。”
额头多出个红红的印子,这少年立刻惊起,似乎是气急了,指着容丹桐的手都有些发抖。
容丹桐估摸着他不超过十二岁,以为这孩子要气哭了,正思量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的时候,掌风扑面削来。
“气势不错。”说完这句话后,容丹桐随意一拍,便把这少年全力劈来的一掌拍歪。
这少年气不过,另一只手并指成掌朝着容丹桐的脸上削过来。
容丹桐等掌风近在咫尺时,才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卸去少年手上的力道后,将少年整个提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少年使劲挣扎,容丹桐抬手揉了揉他还未消去婴儿肥的脸后,脸上笑容一收,露出冷厉杀气,仿佛春日清风霎时化为滚滚雷霆,将人瞬间笼罩在灭顶杀机之中。
这少年一个激灵,立刻乖了许多。
这方法有效,容丹桐暗道。抱着他行走在灰蒙雨声中,又问:“叫什么?”
少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嗫嚅道:“……静心……”
容丹桐有些惊讶。
少年脸上突然涨红,愤愤道:“容淮,我叫容淮,静心是我的道号,我都说了,这总可以了吧?”
“嗯。”容丹桐点头。
容淮咬牙切齿:“快放我下来!”
“不行。”
“你,你,你……”容淮从来没有骂过人,这会儿憋了半天也只有一个字,偏偏还打不过,眼珠子都快冒火了。
“别你了,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似乎是明白自己逃脱不了了,容淮拧了半天眉,最后颓然道:“你到底是谁啊,凭什么管我?”
在玉漱宫第一次见到这么年幼纯真的孩子,容丹桐觉得有趣,又揉了揉他的额头,察觉到他的抗拒后,笑道:“要是不错的话,我是你哥哥,叫一声听一听?”
察觉到有人借助法器鬼鬼祟祟藏于暗处,容丹桐第一想法便是有人闯入了玉漱宫。自己能够发现此人的气息,这人修为不会超过元婴,但是有胆子擅闯玉漱宫也绝对不是好惹的,因为容丹桐一开始便用了全力。
但是随后容丹桐发现,这人的修为实在低微,绝对不会超过筑基便留了一手,直到看清这人的样子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少年有一分像夜姬,绝对是他弟弟错不了。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却干干净净的,丝毫不像玉漱宫出身的孩子……
“我没有哥哥!”容淮一脸气恼,垂着眸子闪闪躲躲道,“我自己会回去,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算了,你不说便罢。”容丹桐这么说,却并没有将人放下,反而转了个弯,向着掩映在合欢树下的小道行去,“我带你去找妙微。”
这个少年明显不是在玉漱宫长大的,而能够随意出入玉漱宫的人只有妙微一人。那么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常年居住在外,甚至给儿子取个静心的道号也正常,因为妙微是一位道修。
还在试图挣扎的容淮在听到这名字时懵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直到容丹桐停在妙微的住处时,容淮都没有再挣扎。
第一星辰殿在整个玉漱宫都是数一数二的,然而容丹桐真正停在此处才发现,此处虽然经过精心的修饰,却没有任何禁制,也没有任何侍女侍从,空荡的毫无人烟。似乎只要是个人,便能随随便便的进来撒野。
“那个……”
长发被轻微的扯动,容丹桐听到容淮细弱蚊虫的声音:“刚刚是我不对,你别跟他说好不好,就说在玉漱宫外看见我的……”
沿着鹅卵石小道,前方是一方碧色湖泊,此时雨水已经小了许多,在湖面荡起层层漪涟。湖泊之上修了一朱红水榭,清越悠然的琴声混着雨水声自水榭中传来。
容丹桐将人放下,抱着手道:“自己去说,我要……”回去了。容丹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自水榭中走出一人,平和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妙微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坐一坐?”
容丹桐正要婉拒,一道传音自耳边响起,一如妙微本人一般柔和。
他道:“我帮你看看伤势。”
看到妙微,容淮整个人都心虚的瑟瑟一下,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理直气壮的冲了过去,然后……一把扑进了妙微怀中。
“师傅,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也不带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容淮将头埋在妙微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哭诉。
妙微耐心的听他说完,随后柔声安慰。容淮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便听到妙微用比上一句话更加温柔的口吻道:“回去把南华经抄一百遍。”
容淮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垮下去,喃喃道:“师傅,不是我不听话,是我听到老祖宗说,你要再不回去,就打断你的腿,我就想着叫你回去……”
妙微揉着他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最后轻叹:“要是你今日擅闯的不是玉漱宫而是别的什么地方,你一无自保能力,二无人守护,我怕自己来不及救你……”
容丹桐眼睁睁瞧着容淮被整治的乖乖的,甚至在知道妙微寻容丹桐有事后,自觉蹲在角落不去打扰他们。容丹桐觉得,他对妙微有了新的认识。
他跟着妙微进了水榭,又得了一些治愈神魂的丹药。这些丹药便是小珠子都没有听说过,然而容丹桐并不怀疑,当场服了一颗,便觉得一股清凉的灵力拂过神魂,扫去了其中一丝浊气。
果然是好东西!
容丹桐睁开眼睛,真心实意的道谢。
妙微轻笑,眸子穿过木窗落在坐在栏杆上的少年身上。碧波烟雨中,容淮似乎是待的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鱼竿,有模有样的掉起鱼来。
“这段时日,渡月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妙微轻声道,视线从容淮身上拂开,轻缓的落在容丹桐身上,“你们之间,是不是起了争执?”
容丹桐微愣:“算是吧……”
“至今无法调和?”
“嗯。”容丹桐垂眸。
“阿月有没有同你讲过他以前的事?”妙微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明白容丹桐的态度之后道,“阿月小时候可顽了。”
容丹桐脸上闪过一丝好奇之色:“我听别人说过。”
妙微目光落在碧水湖面,多年之后重提此事,他的声音依旧带上了一丝颤音:“我大概永远也当不好一个父亲,我犯过一个大错,我差点杀了一个全心全意亲近我依赖我,唤我父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