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位女子手提着一柄长剑。
冷风渐起,卷起了一片干枯的树叶,飘飘荡荡好似深秋的一缕孤魂。
男人的背影格外的萧瑟、孤独。
“你,很好。”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颤抖。
“对不起。”女人淡淡道。
“动手吧。”他说道。
“你我之间,本不至于此……”
“动手吧!”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一片枯叶缓缓飘落,像是男人的生命,在深秋的大地,终于渐渐凋零。
长剑出手,在落叶未落的刹那间,滴滴鲜血滑落,女人长跪于地,低声呜咽。
……
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深夜的房间烟雾缭绕,男人低垂着脑袋,一根接着一根不停的抽烟。
“对不起……”女人双目含泪,声音颤抖。
良久,男人将手里的烟熄灭,扔进了烟灰缸里,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好自为之。”
……
女人浑身鲜血,仰面躺在冰凉的地面。
男人奋力推开阻挡着他的人群,三两步便跪爬到了女人的身边,轻轻的抱起她,将她的头深埋在了自己怀中。
……
荒漠,城下,一个男人浑身中满箭矢,却仍然屹立不倒,望着南方的天空,露出了凄惨的笑容。
……
四周,宛如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永不湮灭的黑暗。
忽而一股火起,幽深鬼火灼烧着一切,包括他的眼睛。
“呃啊……”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拼命的抓挠着自己的眼睛,脸上划出了深深血痕,却依然无济于事。
“为什么!”他对着四周的黑暗哭诉,却仿佛永远挣脱不了的囚笼,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灼痛,两根手指硬生生的戳瞎了自己的眼球。
然而,却没有什么用。
烈火仍在焚烧,四周不再沉寂,噼里啪啦的血肉爆破声,让他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
他四处寻找着,最后却发现好像是身下这只黑乎乎的东西。
他兴奋的大叫着,撕下了一块便塞进了嘴里,浓郁的鲜血、油腻的污秽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它吃完。
他不停的吃着,不停的嚼着,不知为何,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刚才吃的是什么,他伸手想要挠挠自己的脑袋,却发现怎么也伸不出来。
“我好像把自己吃了?刚才的味道是脑子的味道?”
“怪不得我记不起来,原来我把自己的脑子吃掉了,哈哈哈……”
他十分高兴,伸出糜烂的舌头奋力的舔着自己的鼻子,想要尝尝它的味道,却不知为何,感觉身体突然一轻,不知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他循着声音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知何时开了个口子,一条被嚼碎的腿顺着那条**掉落在了地上,他急忙想要捡起掉下来的食物,却忘了自己的胳膊也被自己吃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越来越大,一根根手指、一片片指甲、黯黑的肝脏、深红的心脏、白色的脑浆骨髓尽皆掉落了下来,他大声的哭了起来,却没有任何眼泪。
忽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从**中落了下来,那是自己的眼睛,他急忙趴下了身子,捡起那一双血肉模糊的双眼,欣喜的落了两滴血泪。
突然,那一双血眼猛然睁开,空洞的空无,六道异色光圈环环流转,忽而变幻成一张糜烂恶心的血盆巨口,一口吞向了他的头颅。
……
“不要!”严云星猛然惊坐起身,浑身湿漉漉,像是刚从水里爬出的水鬼一般。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努力的回想着梦中的情节,却发现那些男男女女的脸都十分模糊,完全的记不清,甚至某些情节也开始快速的遗忘,下一秒,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做过一场噩梦的事实。
他探出身体,向四周张望。
一支干净的硬木板床,矮小的茅草屋,家具虽然简朴却十分整洁,门外袅袅炊烟升起,清风徐来,雨后的芬芳沁人心脾。
伴随着这清新的花香,一股浓郁的肉香却霎时间让他流下了口水,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一个矮胖的白发老头端着一个木碗进了房来。
“横师兄!”严云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矮胖老头,正是经年未见的二师兄——横。
“哎呦呦……你可算醒了。”横老头快步走到床前,急忙将木碗放在了床边,搓了搓有些发烫的手指,皱眉抱怨道:“你说你个小崽子,一睡就是半个月,你师兄我这辈子还没伺候过谁来,就把第一次献给你这小崽子了,这半个月可把我累坏了,喏……那是我给你熬得鱼汤,既然会动了,就自己喝了吧。”
严云星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此时肚子饿的难受,也不再管其他,端起鱼汤便咕噜咕噜喝了一口。
“你是不知道啊,这半个月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横老头自说自顾,不经意一回头,却看到严云星正夹着一块鱼肉恶狠狠的盯着他,横老头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笑道:“你吃你吃,我不恶心你。”
严云星飞快的动着筷子,风卷残云般将木碗扒拉了个干净,伸出舌头舔了舔碗沿,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诶……师兄,我朋友他们没事吧?”严云星放下碗开口问道。
横老头拍了拍严云星的肩膀,洋洋得意道:“有咱师父出马,还怕医治不好他们?”
“师父也在?”严云星急忙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却突然感觉浑身瘙痒难当,刚想要伸手挠挠后背,却被横老头一把拍下了手臂。
“别挠,你虽然吸返了精血,但全身伤口还没完全好,痒是正常现象,要是再挠出血来,又得费师父不少功夫。”横老头解释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下床啊?”严云星问道。
横老头捋了捋那杂乱的白须,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看你自己身体素质了。”
严云星点了点头,往后移了移身子,拍了拍床沿,说道:“师兄,你坐下好好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好吧。”横老头刚刚坐下,门外却忽然闯进一人,那人看见严云星醒来,急忙抱拳行了个礼,一脸高兴道:“教主,你终于醒啦!”
“姚堂主,你怎么也在此处?”严云星有些诧异,不是让你和冷锋先回吗?
横老头不待姚霜答话,插嘴道:“不是这个娃娃啊,你早就死在弱水宫了。”
“怎么回事,师兄快与我详细说说。”严云星让姚霜搬了个椅子坐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天看到那双奇怪的眼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横老头轻轻咳了咳嗓子,开始慢慢的回忆起来。
……
自从离开天朝之后,鬼谷子与纵横二人便一直在东海各处仙山游历。半个月前,鬼谷子受雾岛道人的邀请,到蓬莱仙岛参加论道大会,太阳初升便动身,这一路腾云驾雾,路过镜像倒影处,横老头笑着对鬼谷子说道:“还记得当年我在此处游历,被水忍诓骗到弱水宫,师父为救我大杀四方,毁了它一角禁制,这一晃便是二百年过去,恍若昨日故事,真是圣人眼中无日月啊。”
鬼谷子听得弟子回忆往事,不免回首瞧了一眼,这一眼真是看得仔细,茫茫大海中一条小船晃悠悠不停,船上那人扎着一个小辫,穿着大红东瀛袍,怀里却撇着一柄怪异黑剑,鬼谷子心念一转,想起了五百年前往事,急忙停下端立云头,随即命横下落云端去仔细盘查,为何五毒教毒蜈剑会出现在此人身上?
横领命去矣,鬼谷子白眉一皱,掐指一算,这一算,算的乃是弟子祸福,这一算,让鬼谷子心中微怒,蓝灵老道你可真够护短!两百年前便掳我弟子,两百年后又是你水忍族群作怪,这次定然不能轻饶!
鬼谷子随即踏云落至小船边,横老头向他介绍了姚霜姓名,姚霜知道此仙风道骨之人乃是鬼谷子,急忙跪于船头哭诉道:“教主大人消失于此处,我等了一天,那倒影还不显现,水忍处心积虑早有安排,教主怕是……”
鬼谷子微微抬手,示意姚霜不必担心,随即厉喝一声:“现!”那海水深处便突然出现一道暗影,随着暗影离海面越来越近,姚霜认出那便是昨日镜像山影,鬼谷子默念避水诀,将姚霜几人浑身套了一个水泡,而自己则化作一道黑光直冲海底山影而去。
四人到了弱水镇,片刻没有停歇,鬼谷子直接带着几人驾云落至南山脚海边,再次默念避水诀,入水进得弱水宫内,此时严云星将将使出蝎王毒钩,鬼谷子大喝一声:“住手。”却已然来不及,井田近卫被蓝灵仙人附身,一双“轮回弱水瞳”也变成了“六道轮回眼”,严云星当时便昏迷了过去。
鬼谷子怒不可遏,刚要使出大法力摧毁这弱水宫,一蓝发青年却幽然现身,只听他淡淡说道:“姓周的,你要是再出手破坏我一分禁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哼!我让你住手,你为何不听!”鬼谷子怒声道。
蓝发青年轻轻一挥手,那群水忍弟子皆被藏入了乾坤袖内,随即便说道:“我信徒即将命丧他手,换做是你,你出不出手?”
“我鬼谷纵横每代只有三人,而你水忍族群无数,你怎敢欺心痛下杀手,若不是我来的早,我徒儿岂不是要堕入六道,从此不得超生?”鬼谷子厉声责问道。
“姓周的,别仗着你鬼谷仙门仙界的虚名与我在此吱呀乱叫,你还不够格!”蓝发青年也微微有些愤怒,“就算姓李的见我面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介凡人,需要太猖狂!”
“哼!”鬼谷子冷哼一声,命纵横二人将严云星等人救了出去,随即冷声道:“身为仙人破坏仙凡戒律,使用法力屠戮凡人,我师父怎会与你这等无耻之徒为伍?快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飞升仙界,到那时我再与你算这两笔账!”
鬼谷子说完便转身离去,蓝灵仙人怒火攻心,目眦欲裂,一个小小的凡人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但他又不敢出手的憋屈,让他大为恼火,但却没有丝毫办法,因为单单姓李的那位,就足够他兄弟六人喝一壶的了。
……
严云星听罢心里忽然感觉万分的温暖,这种有人照顾,有人替他出头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小时候,父亲为他与其老师大打出手,那种可以依赖的温暖,差点让泪水涌上了眼眶。
尽管只与师父见过一面便匆匆分别,尽管师父他看上去与世无争的仙人风骨,但其关键时刻流露出的关怀,却是又那般让人感动。
一想到师父,严云星一颗心早已迫不及待的飞出了茅屋,一别八年,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是否还是八年前初见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