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审判正式开始。
    首先，是卢卡斯总督提出的控告。
    由于塞缪尔已经死亡，袭击星宿六的海盗也不见踪影，第一被告缺席审判，作为塞缪尔的直属上司，特里斯坦将军必须接受讯问。
    以特里斯坦的身份和地位，本可以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可以不出席审判，让书记官代为接受问讯。
    今时不同往日，内古斯特将军摆明站在他的对立面，舰队中支持他的力量锐减。加上四位总督联合施压，事情不可能含混过去，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被告接受讯问。
    特里斯坦站起身，迈步走向被告席。
    身为一名高等氏族、联盟将军，他从未像此刻一般被质疑和嘲讽包围，从未受到过这般羞辱！
    怒火在胸中燃烧，特里斯坦发誓要报复，杀死将他逼入困境的所有人，用鲜血和生命洗刷今天的耻辱！
    没有第一个接受讯问，议长赫提并未因此松口气。他十分清楚，没有奇迹发生，他早晚会站上被告席，陷入比特里斯坦更深的困境。
    比起特里斯坦，他具备的优势更少。
    卢卡斯和阿莱克图总督发起控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边界星球都有听闻。
    事情发展到今天，不只赫提被怀疑同海盗勾结，第一氏族的荣誉也被玷污。家族对他很不满，有半数以上的长老甚至主张放弃他。
    赫提心中明白，如果家族决定同几位总督讲和，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他唯一能祈求的就是，事情不会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不会在审判刚开始就让他陷入绝境。
    特里斯坦站上被告席，身周立刻升起能量屏障。
    审判长向书记员点头。
    书记员滑动控制板，屏幕中逐项展示卢卡斯总督提供的证据。其中就包括希雅尔从边界运回的物证，以及萨迦总督在母星期间，通过各种渠道和方法取得的证言。
    看到屏幕中的画面，特里斯坦再也无法维持镇定，脸色越来越难看。
    依照联盟法典，塞缪尔已经死亡，没有直接证据，不能因为他是塞缪尔的上司，就轻易将他定罪。可这些人的证言太过要命，即使找不到他下达命令的证据，也会令他被视为同谋，甚至很可能是主谋。
    在原本的预想中，为这件事负责的该是赫提！
    证据播放完毕，审判厅内一片寂静。
    审判长询问卢卡斯总督，是否对证据有其他补充。
    “没有。”卢卡斯摇头。
    审判长颔首，视线移回来，看向特里斯坦，询问他是否对证据存在异议。
    “有！”特里斯坦厉声道，“针对我的指控，全部是污蔑，一派胡言！”
    旁听者交头接耳，一阵窃窃私语。
    “您是否能提出证据？”审判长问道。
    “我能！”特里斯坦斩钉截铁，硬声道，“我从没有在任何时间，给任何人下达过袭击星宿六的命令，也没有下令袭击蓝星，更不会坐视舰队人员和海盗勾结！”
    “我在联盟舰队服役一百七十年，从士兵到将军，经历大小战斗百余次，歼灭的海盗更是不计其数！”
    “翻阅舰队记录，就能发现对我的指控都是捏造，不足采信，完全是污蔑！”
    特里斯坦的话铿锵有力，表面是为自己辩护，深思之下，十分耐人寻味。凭借往昔战功，他意图将自己摘干净，对同样被指控的赫提却是只字不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内古斯特在舰队中活动，加上四位总督联合推动，他要完全脱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设法将罪名全部推向赫提，随后借助家族力量，以及自己的影响力造势，向审判庭施压。
    只要手段得当，他或许会被降职甚至剔除舰队高层，却不需要面对被关押、流放的命运。暂时蛰伏下来，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届时，他会报复所有人，让他们用生命偿还今日所做的一切！
    脑中飞速转动，特里斯坦逐渐变得冷静，抓住证词间的漏洞，逐一进行反驳。
    舰队记录可以更改，他的战功是实打实，做不得半点假。
    依照联盟法典，无法证明有人动过手脚，修改系统数据和通讯记录，不能直接证明他给塞缪尔下达过袭击星宿六和蓝星的命令，对他的指控就只能是“失察”而非“同谋”。
    讯问进行两个小时，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希雅尔向阿莱克图总督颔首，后者同卢卡斯低语两声。下一刻，卢卡斯总督向审判庭提出，要求传唤新的证人。
    “作为海盗袭击的幸存者，他们有资格出庭作证。”
    “这不可能！”有议员低呼道，“附属星上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想您得到的是错误情报。”希雅尔侧过头，冷声道，“这些可怜的拓荒者，在袭击中被海盗俘虏，一直关押在边界星球。”
    “你怎么能肯定？”议员眉心紧拧，质疑脱口而出。
    “我的确可以。”希雅尔掀起嘴角，笑容没有一点温度，“是我的舰队将他们从边界救出。在那之前，与我同行的星宿五舰队，遭到母星舰队毫无因由的袭击。”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谁发生争执，议员全身僵硬，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目光扫视四周，众人纷纷闪避，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支持他。
    “所以，您还有什么疑问？”
    议员脸色难看，没有继续出声，彻底沉默下来。
    随着加斯等人陆续走上证人席，附属星上发生的一切，彻底揭开面纱，展现在整个审判庭面前。
    他们的证言依旧无法给特里斯坦定罪，但是，塞缪尔勾结海盗却是毋庸置疑。作为塞缪尔的直属上司，哪怕他辩解自己毫不知情，也必须承担一定责任。
    对特里斯坦来说，这个结果已经相当不错。
    比起即将走上被告席的赫提，他需要承担的罪责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能量屏障解除，特里斯坦走下被告席。迈步两步，抬眼看向坐在一起的四位总督，又扫过几人身后的内古斯特和希雅尔，表情凝重，仍是心存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