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神色中闪过一抹嘲讽,若是季瑾函真有骨气,他倒兴许还会高看他几分,可季瑾函当真的没什么骨气却又总想着占便宜的那种人,说得难听点就是既当表子又立牌坊,吃相实在是太难看。
江游根本不急着开门,他先是将餐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随后打开电视,看了会儿今天的早间新闻,接着又翻出了程迁之前没来的处理的工作邮件,开始有条理的进行批复,这一忙碌,便已经是中午了。
这还是被手机铃声给惊扰到得,不然江游怀疑那些工作足够他忙上一整天都处理不完。看了眼手机上跳动的名字,江游的闪过一抹什么,接起来后,那边很快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死皮赖脸非要在他家沙发上睡觉的李沉舟。
“睡醒了吗?”李沉舟将手中拿着的最后一份文件合上交给身边的秘书,换了个姿势将手机贴在耳边,神色中满是柔和。
江游闻言轻笑出声:“你当我是猪吗,哪有那么能睡。”他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红木书桌之上,发出阵阵极有节奏的轻响。
电话那端的李沉舟也弯了唇角,低声道:“那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够请程先生共进晚餐?”
“今晚吗?”江游听着外面间接性的捶门声和咆哮声,微微眯了下眼睛,停下了手中敲击的动作,脸上笑意愈浓:“好啊。”
李沉舟当然也听到了江游那边传来的嘈杂吵闹声,敛起脸上的笑容,浓眉轻皱,问道:“你那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什么,一只烦人的苍蝇而已,先不和你聊了,我们晚上碎岚轩见吧,很久没吃岚姨做的菜了,还真有点想念呢。”江游说道。
电话那端的李沉舟倒也并没有非要寻根问底不可,既然江游说他能够处理,那么他就不会插手。不过听了他的话,李沉舟的脸色愈发柔和了几分,低声道:“好,那我会提前和岚姨打招呼,让她提前准备你喜欢的那几道菜。”
挂了电话后,江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悠悠的渡步到门口,隔着防盗门问道:“什么事?”
门外连敲带吼一上午的季瑾函原本已经累得够呛,但此时听到江游的声音,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程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的银行卡全被冻结了?还有,今天早上有人给我扔了一包垃圾,说是你让送过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游摸了摸耳朵,漫不经心道:“那些卡本来就是我的,我们分手了难道你还想继续用我的卡,谁给你的脸?哦,还有啊,那包东西可不是什么垃圾,那是你当初来我家时带来的所有家当,现在物归原主。还有之前那些房产、车子、股票以及现金之类的事情都会有律师亲自上门和你沟通,最迟明天就会找你了。”
分、分手?!
季瑾函被这两个字炸的愣在了当场,整个人都傻住了,他想过程迁冻结他银行卡的无数理由,比如因为他之前对他的态度不好,或者在公司方面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亦或者是因为知道了卫子谦的存在,但唯独没有想到程迁居然会跟他说分手!
“你说什么?”季瑾函不敢置信的问道,仿佛自己刚才只是听错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现实总是无比残酷的,他清晰的听到江游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更为简单,只有两个字:“分手。”
季瑾函整个人如遭雷击,神色间满是愤怒和慌张,分手?怎么可以分手呢,他的公司现在不过刚刚步入正轨,想要真正接触到核心圈子,没了程迁手中的人脉和资金,他的所有未来蓝图都将变成一场空,而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更是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究竟当做什么??不,分手我绝对不同意!”季瑾函满脸的狰狞,语气中满是坚决,竟是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不愿意分手。
听着他这股子无赖劲儿,江游不仅不害怕,反而还觉得非常可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弄与冷意:“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是因为我没有打电话叫保安。”
季瑾函的神色微变,但他也知道江游说的是真的,这个小区虽然不如程家老宅那般管理严格,但是物业也是非常负责的,更何况程迁和他在一起后,虽然会帮他买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开得住的,但涉及房产之类的,却都是在程迁名下的。
也就是说,只要程迁想,现在打电话就可以叫保安过来把他给拖出去。想通了这些,季瑾函的语气突然变的有些服软了,隔着门看不到程迁,就将手放在门上,低声道:“好了小迁我们别闹了好不好,我知道我之前和你说话的态度不好,可那是因为我真的不能忍受你误会我啊,我和卫子谦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呢?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江游眼中闪过一抹玩味,连朋友都算不上?也对,朋友可不会滚到一张床上去。江游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迟疑,不确定的问道:“是吗?你和那个卫子谦……”
听他提到卫子谦,季瑾函脸上飞快的露出一抹笑意,程迁果然还是爱自己的,之所以这次会那么生气,都是因为吃醋罢了,真是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占有欲那么强,恶心死了。
但虽然这么想,季瑾函的声音却更软了,温柔的劝道:“小迁,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误会没能解决,但你能先放我进去吗,我都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上午了,饿着肚子连早饭都没有吃,你让我进去慢慢和你解释好吗?”以程迁对自己的感情,他现在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能够面对面,季瑾函一点都不害怕说服不了程迁原谅他,甚至还能让程迁产生愧疚,给他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人脉。
哪料江游又是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行。”声音中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异常坚决。
季瑾函想说的话统统被这两个字堵在嗓子眼里,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他压低了嗓子,强忍着怒意,问道:“我都和你说了我和卫子谦没有关系,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季瑾函,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会用哪个词?”江游问道。
包养。
这是季瑾函听到江游的问题后,脑海里闪过的第一次词。随后便感觉自己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力的扇了几个大巴掌一样。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勉强的道:“我们不是在交往吗,怎么突然问这个。”可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能够听到他声音里的心虚。
交往?爱情是相互的,平心而论,他和程迁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是程迁在付出,又是帮他牵线介绍人脉,又是给他提供资金让他去创业,但他自己呢,每天面对着程迁的时候,只感觉到恶心和反感,他甚至到现在都没碰过程迁。
嗯?等等。自己没碰过程迁,难道……
思及此处,季瑾函顿时豁然开朗,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抹讨好,以及一丝自以为极为隐晦的嘲讽:“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原本想等到我们关系更稳定一些的时候再进行下一步的,你不要误会好吗,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们今天……”
“你的脑子是坏掉了吗。”听了季瑾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江游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反胃,被恶心到不行。
偏季瑾函还不自知,自以为总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扒着门滔滔不绝的说起那些污言秽语。江游面无表情的给物业打了电话,谁料物业没等来,倒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以及季瑾函的痛呼声。
江游挑了挑眉,将防盗门打开,就见门口和季瑾函扭打在一起的那人,不正是李沉舟吗。说是扭打在一起,实际上应该算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季瑾函的鼻子已经被打出了血,原本那身还算整齐的西装现在也在挣扎拉扯中被弄得皱巴巴的,模样看上去简直不能更狼狈。
看着李沉舟脸上的那抹狠厉,以及下手愈发没了轻重,江游赶忙上前去拦他,如果真因为失手把季瑾函给打死了,肯定会沾上不少麻烦,为了这种人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将李沉舟拉开后,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季瑾函,江游冷淡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说是分手不太恰当,因为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靠金钱和利益来维系的,你想要我的资源,而你又勉强入了我的眼,等价交换罢了。但现在我厌倦了,之后律师会去找你,你公司从今以后也再也不用担心我对你指手画脚了,因为……”
“我已经把我手中的股份交给Tina出售了,相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江游看着猛然抬起头的季瑾函,神色平静的说道。
闻言季瑾函脸色大变,刚想要扑上拉扯江游,就已经被姗姗来迟的物业保安给抓住了,他一边挣扎一边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同意!我说了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男人了,是他,是他对不对?!你这个放荡……”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像是按下了一个休止符,让原本情绪激动的季瑾函僵在了原地,他看到了江游脸上的表情,没有爱恨,没有悲喜,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鄙夷,在他眼里,季瑾函感觉自己像是只卑贱而又可笑的蝼蚁,只要轻轻一碾,就会粉身碎骨,毫无还手之力。
“清醒了吗?”江游的声音非常平静,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也就是他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让季瑾函心中那最后的一点自尊也被碾成了渣,风一吹就飘散的无影无踪。
和程迁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季瑾函总是近乎偏执的认为程迁因为有钱有势而总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以程迁那样心思敏感又聪明的人,当然察觉到了季瑾函面对自己时那抹自卑,但程迁无疑是喜欢季瑾函的,所以在知道两人间的差距是无法轻易抹平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季瑾函的自卑,谦和包容而又温柔,这是程迁对季瑾函的体贴。
而这种体贴和感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珍惜和妥帖对待,他高估了季瑾函的人品,最终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现在换了江游,他却偏偏要将这一切统统推翻,他要让季瑾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看明白两人间的差距,将季瑾函的自尊和那股变态扭曲的蜜汁自信统统碾碎。
被江游用这样目光看着的季瑾函,整个人像是被写下了浑身的力气,连反抗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偏偏,江游还嫌不够似的,伸手在季瑾函那张已经明显肿起来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能给出去的东西,同样可以收回来,如果你无法认清自己位置,那我不介意亲口告诉你。”
“与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罢了。”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季瑾函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上砸下了致命一拳,季瑾函整个人都有些踉跄,如果不是有保安拉扯着,他此时恐怕已经直接跌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江游今天这短短的几句话,将季瑾函隐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自卑全部挖了上来,并且还贴心的在上面撒了把盐和胡椒面辣椒粉,杀伤力是巨大而又惊人的,季瑾函的情绪已经极为不稳定,濒临崩溃的边缘。
江游说完后,便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再懒得施舍他,拉着李沉舟走进了屋里,防盗门发出一声略显沉重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这出闹剧。
季瑾函最后是被几个身材魁梧的保安拖着扔到外面的,他维持着被推倒在地的姿势,眼中满是麻木和茫然,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哪里,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上灰扑扑的,身上好几处被磨破,手上程迁送给他的限量版腕表也不知磕在了那里,精致华美的表盘已经碎裂,原本还算俊朗帅气的脸上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半分的帅气。
完了,全完了,什么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