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楚翊泽猛地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南珏身上的伤口可是他亲眼见到过的,根本无法作假, 但沈长修肩上那狰狞的伤口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再加上沈长修的品行,他会说谎,根本不可能。
楚翊泽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对着站在一旁面如土色的安德海道:“查,给朕查!当天狩猎场在场的所有人统统给朕挨个审!”
说完,又看向仍围在床前的御医们:“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年老的御医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上的伤口除了肩上之外,还有多处,这些伤口皆为利刃所伤,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靠近胸口位置的箭伤,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早在御医提及沈长修身上伤口不止一处的时候,楚翊泽就猛然变了脸色,他飞快的走上前去,在看清楚床上那人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没能稳住身形。
如果说到这一步他还没能明白过来那日在狩猎场救了他的人究竟是他,他怕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了!
沈长修昏迷前说的话犹在耳边回荡,千古名君,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他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楚翊泽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沈长修对他绝望成那副模样。
他还记得当初两人大婚当日,那人一袭红衣站在庭院,清晰而又无比坚定的对他说,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带领大御开创出一段新的传奇。
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楚翊泽只觉得头痛欲裂,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
江游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可是神清气爽,上个世界在末世里,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心了。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感受到有人视线灼灼的盯着自己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了。
“长修,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安德海,去把佘御医唤来。”从江游睁开眼睛的时候,楚翊泽本就一直盯着他的目光更为灼热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江游在看到这样的视线瞬间就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江游皱了皱眉,挣扎着要坐起身,却被楚翊泽给拦住了:“你不要乱动,身上的伤口会裂开的。”
“不劳皇上费心。”江游冷淡道,脸上的神色不带丝毫温度。
楚翊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扶他的手僵在了空中,最后讪讪的又收了回去,沉默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道:“狩猎场的事,是朕不对,怪朕识人不清,害你受了委……”
话未说完,却见江游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至极的笑:“什么狩猎场,皇上说什么呢,臣听不明白。”
“你……”若是过去听到沈长修这么跟他说话,楚翊泽必定会大发雷霆,但现在,那些指责的话却在看到他身上缠满的白色纱布时,生生又压了下去。
“朕让御膳房给你熬了药膳,趁热喝点吧。”说完,楚翊泽将身边桌案上的青花小碗端在手心,汤匙舀起一勺药膳,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了江游面前。
谁料江游居然直接一把挥开了汤匙,浅褐色的药膳尽数泼洒在楚翊泽明黄色的龙袍之上,将楚翊泽整个人都衬的狼狈不堪。
楚翊泽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瞬,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语调也冷了下来:“朕知道你委屈,但委屈也该有个限度,朕可不记得你的性子从前有这么任性,怎地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
说完,楚翊泽挥了挥袖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直到门被关上,江游还能听到他吩咐外面宫人一定要伺候好他云云,然而有了系统在手的江游,又怎么会不知道楚翊泽前脚出了他的殿门,后脚就朝着霜露殿走了过去呢。
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居然还不舍得动南珏,沉迷美色而又优柔寡断,当真是可笑至极。
江游从床上坐起,身上那些伤口看上去十分骇人,但实际上内在早已经被系统修复完毕,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但这宫中遍布楚翊泽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需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挣扎着艰难下地,江游还失手打翻了床边楚翊泽刚刚坐过的凳子,巨大的声响迅速引来一直守在门口的人,门被人从外推开,几个面容姣好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在看到屋内的情景,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宫里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失宠已久的皇后殿下才是舍命救下皇上的那人,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没看皇上临走前还交代让小心伺候吗!
可现在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位主,原本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染红了纱布,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凄惨,几个小太监惨白着脸作势去扶,却被江游毫不犹豫的挥开了:“退下。”
几个小太监面露迟疑,在这宫中谁人不知皇后殿下性格宽厚温润,所以小太监并没有听从江游的话,而是又凑上前了几步,然而在即将碰到江游手臂的时候,却被一道从外赶来的人影给拦在了身前。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肩膀上还落着未化的细雪,周身所散发的冷意与屋内温暖的温度格格不入,他的手指节修长,但却有些粗糙,指尖的温度也是一片冰凉,但却非常强硬的护在江游身前。
“让你们退下没听见吗?”男人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怒意,那些小太监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便被里面的杀意给吓得腿都软了,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
屋内重新恢复一片安静,江游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他闭了闭眼,顺从的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蹭了两下,闷声说道:“哥,我想回家。”
原本面容冷峻的高大男人却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红了眼眶,看到这样的沈长修,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安慰他,但却发现他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纱布,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落手的地方。
最后还是江游看不过去,握住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蹭了两下。接着他感觉到自己掌心似乎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给灼伤,当他想低下头去看的时候,眼睛却被一只大手覆上了。
“好,我带你回家。”男人的声音非常沙哑,却让江游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江游被沈长明抱进了马车当中,宫内除了马蹄与车轮压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外,安静的可怕。坐在马车当中,江游在脑海里询问道:“系统,我,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没有,宿主这个世界的开局完成的非常不错,目前任务进度百分之十三。】系统的声音与往常一样,没有丝毫起伏。
江游的视线静静的盯在马车的车帘上,像是透过帘子便能看到此时坐在前面驾车的那人一般。
是吗,可是,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一路颠簸,直到马车行至宫门时,却被拦了下来,而阻拦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还躺在霜露殿重伤昏迷的南珏。
南珏身穿一袭红色长袍,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衬的更加脆弱了两分,他就那么直直的挡在车前,若非沈长明及时停下,此时他早已经被马车给撞到,但南珏却丝毫不惧,待到马车停稳他上前就要去掀车帘,却被沈长明给挡住了。
看着拦在他面前的剑鞘,南珏冷哼一声:“奉皇上之命,接皇后殿下回寝宫。”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犹如出谷黄莺,婉转而又清亮,但那却因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打了些许折扣。这句话落地,就见南珏手中亮出一块墨色浓郁的腰牌,在沈长明面前一晃而过。
那是楚翊泽的牌子,身为前御前侍卫统领,皇上贴身侍卫的沈长明又怎可能不清楚,但他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甚至连手中剑鞘也完全没有收回的打算,就那样挡在南珏与沈长修的面前,面色冷峻。
见状,南珏不怒反笑,一袭红衣随着风雪而翻飞着,竟是别有一番妩媚妖娆:“沈公子,你可知道你此举意味着什么?!难不成你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几乎是在他这句话刚一落地,就见几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护卫上前了几步,手中的刀锋在大雪的映衬下更显锋利。
沈长明丝毫不惧,剑未出鞘却已然准备迎上去,这些人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有几斤几两重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就在这时,却见一直垂着的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掀开,接着沈长修那张丝毫不逊于南珏的俊朗面容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到正主出来了,南珏红唇轻轻抿起一个弧度,抬手制止住了周围的护卫,朗声道:“殿下可是要出宫?皇上对殿下一片真心,殿下竟准备不辞而别,难道就不怕伤透了皇上的一颗真心吗?更何况,私自出宫的会有什么下场,想必殿下身为大御的皇后,定然比我一个从南邬远嫁而来的贵君更清楚吧。”
却见江游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他的动作非常慢,但一举一动却无一不在彰显他良好的教养与礼仪,他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到南珏面前,那双黑亮的眼睛与他对视,就在南珏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见他抬起了手,接着只觉得脸上一痛,整张脸被打的侧了过去。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雪地中分外响亮,南珏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猛地睁大,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却发现指尖有血渍,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说道:“沈长修,你,敢,打,我?!!”
江游的视线非常平静,看着几欲跳脚的南珏,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从南邬远嫁过来的贵君,如今你来我大御也有段时间了,却连见到我需要做什么都没记住吗。”
他这句话说完,南珏脸上的神色僵住了,他当然知道沈长修此言是何意,贵君再贵说到底也只是个妾,终究是贵不过皇后的,按照大御的规矩,他见到皇后可是需要行跪礼的,但楚翊泽疼他,所以便免了他的跪礼,但这可并不代表他见到沈长修不用行礼,只不过这些日子他仗着楚翊泽的疼宠,再加上南邬皇子的身份,从来没向沈长修行过礼罢了,而以往沈长修可从没揪着这件事不放过,久而久之他倒是将这件事情给忘得干净。
见他不说话,江游却是一笑,伸手捏住南珏的下巴,轻声在他耳边道:“身上的剑伤,还没好利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