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天面容狰狞,将探子与熊金水等内侍都吓的噤若寒蝉,紧紧埋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圣上的脸。
他们现在看了不打紧,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让圣上丢了面子,岂不都是他们这些知情者的罪过了?
李启天负手踱步,面色阴沉。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个小内侍满含喜气儿的声音,“圣上,太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来,说是太后听闻忠顺亲王与定国公大败鞑靼,如此迅速就将鞑子赶出了大周,十分的欣喜,太后今儿要在慈安宫中摆宴,庆祝此番大战胜利。问圣上是否得闲,能否去一同吃一顿家宴。”
庆祝,庆祝!有什么好庆祝的!逄枭和季泽宇能将鞑靼赶出大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换成是他或许还快些,哪里就值得这么多人称赞了?
李启天脸色黑沉,许久才耐着性子道:“朕知道了。”
小内侍不知道李启天刚发了火,还当他也为了收复失地而欢喜,是以此时也喜气洋洋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快步去给慈安宫送信儿了。
跪在地上的熊金水紧张的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就怕天子眨眼就拿他们出气,打一顿是好的,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李启天咬牙切齿,忍耐了许久方压住火气。他不能在外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与妒忌,那样会跌了自己的身份,他要做个英明的君王,能够包容臣子那就是最大的优点。
约莫着时间差不离,李启天便带着熊金水去了慈安宫。
谁知刚道宫门前,老远便看到慈安宫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乍一看让李启天以为自己是在过年。
宫门处,慈安宫的宫女远远地看见了李启天赶忙吩咐一人去告诉太后,其余人都跪地行大礼。
“奴婢参见圣上。”
李启天冷着脸大步踏进慈安宫院落中。果然,院中头顶还悬着大红的绸带和绸缎扎的花,就连平日里穿着素来低调的宫人们今日都开始穿红戴绿。
足可见,先前一直在战争的阴影下生活着的人们,如今究竟有多重视这消息,此时又如何敬佩逄枭。
宫中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尚且如此,民间百姓还不知会闹的多热闹。
只要一想到那些寻常百姓将逄枭当做战神一般的供着爱戴,甚至都忘了大周朝的皇帝是他,李启天就越发的愤怒了。
遇上逄枭的事,总是一个克着一个,从天机子对帝星的批算,到如今的大事小情,李启天在逄枭的问题上已经快要麻木,可是面对慈安宫的情况,李奇天就只剩下了不甘。
因为这些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无知妇人,与他们讲道理他们根本不会明白,反而还要将自己气出个好歹。
“皇兄,您来了。”听闻宫人传话,李贺兰先快步迎了出来,屈膝行了一礼,妆容精致的面容显得非常喜庆。
李启天压着怒火,“嗯”的应了一声。
李贺兰笑着道:“大周朝总算是又国泰民安了。这还多亏皇兄肯给阿岚机会。”
李启天斜睨李贺兰,“朕以为你会提逄之曦。”
李贺兰面上表情有一刹的不愉,但在李启天跟前,她素来都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
“皇兄说笑了,季岚才是驸马啊。”
“你明白就好,别似从前那般对逄之曦纠缠不休了。别看他家里人都死绝了,可他对秦氏那是真的宠爱,你还不知道吧。”李启天忽然就停下脚步,将自己才得知不久的消息告诉李贺兰,“秦氏又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李贺兰眼睛倏然睁大,脚步停顿,不可置信的道:“皇兄……他们家一对双生子不是死了吗?”
“是啊,可人家秦氏就是好生养,又给逄之曦生了一对龙凤胎。”李启天心里酸的很,言语中也禁不住刻薄,“你与季岚成婚也这么久了,人家两胎抱四个,你再看看你?同是女子,怎么你就不行。”
李贺兰脸色涨红,贝齿咬着唇瓣,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仰头看着李启天。
李启天看到李贺兰如此,心里竟诡异的舒服了很多。一路走进了正殿。
后宫妃嫔与皇后都聚在此处,人人穿的鲜亮喜人,见了李启天纷纷行礼。
李启天眼神扫过那些花朵一样的妃嫔,尤其是那些打扮的比过年还喜庆的,心里的厌烦已经快要到达顶峰。
皇后最是了解李启天,知道他对逄枭的妒恨从来都不少,今儿本不打算来的。可太后吩咐,她不好不听,又不好将李启天的想法公之于众。此时见了李启天这样表情,心里咯噔一跳,赶忙不着痕迹的退开了。
“母后。”李启天给太后行礼。
太后穿了一身孔雀蓝的家常褙子,头上是一整套的金蝉头面,整个人红光满面,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见了李启天,笑容满面的双手将儿子搀扶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还是圣上的本事大,安排对了人,鞑靼这么快就彻底被赶出去了。哀家得知了消息,欢喜的不行,咱们今儿就好生的庆祝庆祝,圣上也别只顾着政务,就当趁机休息休息?”
皇后听太后这样说,就知道李启天必定不会高兴,将头垂的更低了,仔细思考自己应该怎样提前离开。
李启天则强压下不耐,与太后说了几句话。
太后感慨道:“毕竟都是一起打天下的情谊,哀家瞧着逄之曦虽然有时候狂妄了一些,可到底打起仗来还是有本事的。圣上这一次打算怎么赏赐他?”
李启天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早在陪着太后不断的讨论前线之事时就已几次都被触动。如今听了这一句,忍耐良久之下终于爆发了。
“他不过是奉旨行事,做了分内之事罢了。这朝臣若做了什么分内之事都来找朕要奖赏,朕要如何处置?”
李启天的语气太冷,整个侧殿之内原本还欢声笑语,此言一出,立即安静的针落可闻。
太后狠狠眨了几下眼,才彻底将自己竟然被儿子当众下了面子的惊愕压下去,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揣摩错了圣意。
太后尴尬的笑了笑,道:“天子说的是。哀家久居深宫,到底见识有限,有些事不大懂,若有说错了的地儿,天子勿怪才是。”
众妃嫔低垂螓首,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时是谁也不能做出头鸟,一旦做了说不定今生都无翻身的机会。
李启天环视一周,视线不满的将在场妃嫔一一扫过,最后眼神落在太后身上。
“母后的确是久居深宫,什么都不懂。母后应该知道什么是内宫不得干政吧?从前的那件事,朕不与母后的宗族计较,母后想来是已经忘了吧?”
太后面色巨变,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是,天子说的极是,哀家是老了,不懂得的事情太多,哀家只是关心天子,这才会多说一些。”
李启天冷笑了一声,“是吗。母后的身子要紧,您还是多考虑自己为是。慈安宫也有小佛堂,回头朕让人将佛堂好生装点成母后喜欢的样子,您没事就多在佛堂呆着,吃吃斋,念念佛,抄抄经书,心静下来才能安泰,您说是不是?”
李启天这是将太后禁足了!
皇后将头埋的更低,生怕与李启天对上视线。
可李启天不在乎这些妃嫔是如何看自己,他又笑着道:“你们也是,没事多修身养性,朝廷现在不富裕,国库和内帑都因战事而吃紧。你们可倒好,就只知道打扮的妖妖乔乔四处走动,吃饱了饭都没事可做?有空就多做针线,要么也跟着太后一起念佛,没事儿少走动生事!”
“臣妾遵旨!”妃嫔们齐齐跪下行礼。
李启天站起身,掸了掸袍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朕政务繁忙,先走了。”
太后哪里还敢问家宴的事?天子刚才都说了要节俭,这家宴也不敢吃了,太后称自己乏累了,转而便叫众人散了。
皇后一路离开慈安宫,回到自己的坤宁宫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奴婢听说,忠顺亲王妃又为忠顺亲王诞下一对龙凤胎。”
“听什么人说的?”
“是天子身边伺候的小内侍,无意之中说出来的。”
皇后抬手挥退了大宫女,无奈的笑了笑。
怪不得天子今日这般反常,这是妒忌之情藏不住了。
想到逄枭,皇后就不由得想到当日在吊桥另一侧,自己与逄枭朝夕相处的时间。
如今回想,那简直就是一个梦。
只是以她对李启天的了解,他只发这么一顿脾气又如何能够解气?
接下来,天子对逄之曦必定有作为。
而她只是个后宫女子,对这些事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逄枭与季泽宇双剑合璧驱逐鞑靼,一路将鞑子赶出了天域关外,这消息传遍了京城上下大江南北。
一时间,忠顺亲王与定国公战神的名声风头无两。就连黄口小儿都知道长大了要当个像忠顺亲王一样骁勇善战为国为民的大忠臣。
百姓的言论由探子打探,接连不断的传入李启天耳中,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达极限。
不能再给逄枭表现的机会了!
“告诉逄之曦,穷寇莫追。都赶出去了,就别显摆自己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