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阵阵秋风吹过，朱雀大街上的银杏树上片片黄叶纷纷落地。
    按理说秋高气爽，大家的心情应该都很好才对。
    不过，长安城的勋贵和富商们，却是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刘兄，那大唐皇家钱庄今天还是没有宣布新的存款规则吗？”
    味之素中，陈锦主动的约刘文飞出来吃饭。
    作为长安城中相对独立的两个商家，他们这几年的身家都增加了不少，业务遍布大江南北，两人同时在长安城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还没有！其他几家钱庄全部都渭水钱庄一样，采取了新的存款规则并下调了借贷利息，如今就剩下大唐皇家钱庄没有一点变化。要不是其他钱庄在各地很少有分号，我经常需要去到外地采办商品，我都想去把大唐皇家钱庄里头的存款取出来，转存到渭水钱庄去了。”
    刘文飞叹了口气，心中有点纠结。
    他会选择把钱存在大唐皇家钱庄，最主要的因素是看中了钱庄通兑天下的可能。
    放眼大唐，能够在每个道都有分号的钱庄，就只有大唐皇家钱庄一家。
    “这几天，大唐皇家钱庄的各个分号都排满了准备取钱的百姓，也有一些商家准备提前把借贷的钱给还了，然后转身去其他钱庄借钱。楚王殿下也真是沉得住气，都已经第三天了，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陈锦也好，其他商家也好，这几天其实都在留意楚王府的动静。
    渭水书院搞出这么一个营销措施，很明显是冲着大唐皇家钱庄去的，或者可以说是冲着楚王府去的。
    “有传闻楚王殿下不在长安城，所以大唐皇家钱庄才没有任何动静！正常来说，渭水钱庄的这些动作是很好化解的，跟其他钱庄一样改变规则就行了。无非就是可能会少挣一些钱而已，但是不调整的话，就不是少挣钱，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别看大唐皇家钱庄的规模非常的大，真要出事了，倒下去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刘文飞觉得这一次大唐皇家钱庄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搞得他这个旁观者都开始纠结了。
    他一年存在钱庄的钱财平均下来超过一万贯，按照现在的情况，存在渭水钱庄和存在大唐皇家钱庄，一年下来差异的金额可以达到一百贯左右。
    作为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才有现在身家的刘文飞来说，这一百贯钱的收益是很难去忽视的。
    “这个传闻很可能是真的！据说朝中这两天的早朝都是太子殿下主持的，有人说楚王殿下跟陛下出了长安城，不知道去哪里微服私访去了。”
    陈锦这些商人的消息都非常的灵通，朝中有什么动静，基本上很快就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次长孙家针对楚王府的痕迹就太过明显了。长安城的商家基本上都知道楚王殿下给大唐皇家钱庄定过一个规矩，那就是所有的规则变更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如今他不在长安城，难怪其他钱庄都改变了规则，就大唐皇家钱庄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亏得大唐皇家钱庄的底子够厚，要不然连续几天这么多人去取钱，估计都要出事了。”
    刘文飞对楚王府跟长孙家之间的恩怨有所耳闻，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两家怎么会越闹越僵，但是楚王府跟长孙家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却是很多商家都感受到了的。
    “如今长孙司空在朝中大权在握，楚王殿下又不在长安城的话，大唐皇家钱庄能不能撑过去，还真是不好说呢。户部这个时候也不敢冒着得罪长孙司空的风险，站出来帮大唐皇家钱庄的忙啊。”
    “所以我才纠结要不要去把存在大唐皇家钱庄的钱给取出来呢，哪怕是不存在渭水钱庄，也可以存在其他的钱庄。反正每一家钱庄背后，都有实力雄厚的勋贵世家在支撑着，一般来说，风险不是特别的大。”
    “再观望一天吧，如果到了明天也还没有什么变化，那我就去大唐皇家钱庄把钱给取出来！”
    ……
    “武郭，你姐姐她们是怎么回事？外面都火烧眉毛了，怎么楚王府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顾盼盼本来是在忙着顾大福金银铺子的扩张，结果忙完手上的活，却是发现长安城的天都好像要变了。
    她直接来到楚王府，想要找李宽，却是被人告知李宽不在。
    想要去找武媚娘，也是被人告知武媚娘没空见她。
    没办法，顾盼盼只好去找武郭了。
    “我也搞不懂啊，外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特别是那个《长安晚报》，每天都刊登一些危言耸听的新闻，搞得大唐皇家钱庄好像马上要倒闭了一样，他们这是故意怂恿百姓去挤兑啊。”
    武郭也是急的嗓子冒火。
    但是，她除了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存入大唐皇家钱庄，表示自己的支持态度之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要我说你们就不应该那么死板，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钱庄都要经营不下去了，守则那些规则有什么意义呢？大唐皇家钱庄毕竟是大唐最大、最有名的钱庄，只要宣布存钱不收钱，哪怕是不给利息，很多人也都愿意继续把钱留在那里啊。”
    顾盼盼自然也猜到了大唐皇家钱庄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其他钱庄一样调整规则。
    但是，一向是喜欢变通的她，显然不认可大唐皇家钱庄的做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两天姐姐一直在忙着，不是在见这个人就是在安排那个事情，连我都没有机会见她。至于姐夫，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找到。我担心这样下去大唐皇家钱庄立马就要撑不下去了。”
    武郭昨天可是亲自去到大唐皇家钱庄和渭水钱庄的分号门口转悠了一圈，充分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今天一定要找到媚娘，让她通知大唐皇家钱庄修改存钱的规则！”
    顾盼盼觉得自己有义务帮武媚娘做出“正确”的选择。
    ……
    就在顾盼盼和武郭着急忙慌的讨论着大唐皇家钱庄的事情的时候，杨本满在家中也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东家，真的要把我们家库房里的钱财全部都存进大唐皇家钱庄吗？那里不仅没有利息，还需要缴纳保管费，如果东家你觉得把这么多金银放在家中不安全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存到其他钱庄啊。不管是渭水钱庄还是其他的钱庄，都要比存在大唐皇家钱庄更合适啊。”
    杨东听到杨本满的安排，完全不能理解。
    但凡是长安城的勋贵和商家，以及大部分的百姓，就没有几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渭水钱庄和大唐皇家钱庄之间的差别。
    虽然有些人觉得麻烦，觉得后面大唐皇家钱庄肯定也会免除保管费，所以不去折腾存款；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差异，纷纷将自己存在大唐皇家钱庄的钱财转移到了其他钱庄。
    “杨东，如果从渭水钱庄第一次在《长安晚报》上打广告开始计算，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大唐皇家钱庄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动静，所有百姓去兑换的存单都一文钱不少的进行了兑换，你觉得楚王府的人已经自大到完全无视渭水钱庄的程度了吗？”
    这几天，杨本满每天都很关注长安城各个钱庄的动态，甚至自己上值和下值的时候，还会专门在某个钱庄门口停留几分钟，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变化。
    在他看来，大唐皇家钱庄如今应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了，居然还没有一点动静。
    那么楚王府一定是在憋大招！
    这是杨本满今天才突然想通的一个东西。
    虽然传言大唐皇家钱庄没有动静，是因为李宽不在长安城。
    杨本满不否认这个传言的真实性，但是他觉得哪怕是李宽不在长安城，楚王府的人都不可能会坐以待毙。
    这些年，他对楚王府的精兵强将可是颇有研究，甚至觉得楚王府的两位王妃都不是省油灯，不可能对眼前的局面视而不见的。
    “东家，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事实上就是百姓们都去大唐皇家钱庄挤兑，而渭水钱庄的生意却是暴涨，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把钱存到了大唐皇家钱庄，到时候还能不能正常的取出来都会是个问题呢。”
    杨东是杨家的老人了，当他看到杨本满的决定有问题的时候，每次都会犯颜直谏一样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整个杨府，也就杨东敢这样做。
    当然，杨本满一点也没有因为杨东的这个性格而怪罪于他，反而对他更加信任有加。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杨本满也生怕自己某一天做了错误的决定，一下子把前面赢回来的东西都给输掉了。
    “你的这个担心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这么多年，你看到楚王府在商业斗争中失败过吗？钱庄对于楚王府的意义有多大，他们自己肯定比我们更加清楚，我不相信楚王府的人会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动静。要我看，这一次渭水钱庄站的有多高，到时候就有可能摔得有多惨。”
    杨本满这种单靠感觉的理由，显然并不能让杨东信服。
    “东家，要不我们再等两天，如果过两天大唐皇家钱庄还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么我亲自带人把家中库房里的所有金银都存到他们那里。”
    杨东知道自己估计说服不了杨本满，干脆采取了一个缓和一点的建议。
    “也可以，那就再等两天吧！”
    杨本满犹豫了片刻，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
    观狮山书院。
    几名学员慷慨激昂的站在格物大厦的楼顶上面，对着下面的学员发表着自己的演说。
    “大家都有看最近的报纸吧？长孙家旗下的渭水钱庄，趁着楚王殿下不在长安城的时候，采取了很卑鄙的手法去对付大唐皇家钱庄。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有人专门散播大唐皇家钱庄的各种流言。”
    “如今，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已经被人忽悠着将家中的钱财存入到渭水钱庄，也有不少原本将钱财存在大唐皇家钱庄的百姓，专门去把钱取了出来，然后一转身就去了渭水钱庄，把钱重新存进去。”
    “这里面有阴谋！我们绝对不能让渭水钱庄的阴谋得逞，所以我号召大家都去大唐皇家钱庄，把身上携带的金银全部都存到钱庄里面，表达我们对楚王殿下的支持。”
    “身上没有什么钱的学员也可以过去，哪怕是存一文钱进去，对大唐皇家钱庄来说，也是一个支持。只要去存钱的人多了，就会占用钱庄伙计的时间，他们应对取款的时间就会变少，相当于减少了钱庄资金外流的速度，大家这样也算是给大唐皇家钱庄做了贡献……”
    刘界也站在人群之中，没有去阻止学员自发的活动。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观狮山书院如今跟楚王府的关系，可以用这一句话简单的来概括。
    而大唐皇家钱庄，从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楚王府。
    如果渭水钱庄这段时间成功的坐稳了大唐第二大钱庄的位置，甚至把大唐皇家钱庄给挤兑的活不下去了，那么就意味着楚王府丢人了。
    楚王府丢人了，就意味着观狮山书院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刘界虽然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楚王府应该也有其他的安排，但是他还是支持了学员们在台上演讲的观点。
    大家都去存一点钱，表达学员们支持的态度。
    改变一下大唐皇家钱庄门前的排队氛围，让百姓们重新燃起信心，这些其实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甚至他自己也跟随者学员们的人流，准备去大唐皇家钱庄存个几贯钱，身体力行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就这样，长安城各个钱庄门口，一天到晚都是热闹非凡。
    各种各样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各家钱庄，让长安城勋贵百姓们第一次见识到金融业对社会稳定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