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亮想了又想，在这片林子中熬过一夜。
    天亮后，玉玲珑来了，看到被挖出来的、排成一排的尸体，先跟原亮道谢。
    原亮很想问一句城里情况如何，不过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玉玲珑的气愤，索性闭口不言。
    玉玲珑思考片刻：“原大人，能麻烦你一件事么？”
    原亮点头：“把他们送回天川？”
    玉玲珑顿了一下，对原亮的反应有点吃惊，他还真聪明，问话道：“可以么？”
    “可以。”
    玉玲珑丢过来一枚玉片：“多谢。”
    原亮接住，一枚白色玉片上刻个玉字，心说挺有个性，在玉片上刻玉字，跟在金元宝上写个金字有异曲同工之美，收起玉片：“天川在哪？”
    天川在西京道，西京道主城是西京城，西京道东南方向有一片大山，山下整个一大片地方、包括后面两座大山都是玉家的势力。
    天川么，是说大山中有几座瀑布，最大的瀑布叫天川瀑布，前面一大片地方同样以天川命名。
    天川有南朝境内最大的马场。
    从瀑布往东、到天川县城以西的一片地方属于玉家，原因就是玉家出了一个玉玲珑。
    问明地址，原亮多问一句：“都杀光了？”
    玉玲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是说上一句：“你和玉成的事……还没完。”
    原亮一听就不高兴了：“你有病啊？”
    玉玲珑愣住，我是宗师啊……虽然不是真正的那种开门立派的宗师，可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在很多宗师之上，这家伙怎么就没有一点畏惧心？
    原亮接着又说：“你下次去浮云山，我给你看看你家那个缺德玩意到底做过什么事儿……”说着话想起个东西，从护腕中取出天精小刀：“这是你家那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王八蛋的东西，自己看。”抬手抛过去。
    玉玲珑接住小刀看了一会儿：“怎么了？”
    “还给我。”
    玉玲珑想说这是玉成的，不过犹豫犹豫，抬手抛回来：“这刀有问题？”
    原亮收起小刀：“不是这刀有问题，是你家那个缺了八辈子德的……”
    “闭嘴！你是说玉家人无德是么？”
    “差不多。”原亮冷笑一声：“你家那个王八蛋弄了整整一套刀具，使用天精炼制，来，你告诉我，天精贵不贵？”
    玉玲珑没说话。
    原亮继续说：“你家那个王八蛋……”
    “闭嘴！不许说王八蛋。”
    “就说！你家那个王八蛋用这套刀具剥女人皮，就挑漂亮女孩祸害，你知道他杀死了多少人么？祸害了多少人么？”
    玉玲珑愣住，犹豫犹豫没说话。
    “你要是还想替你家那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王八蛋报仇，这堆尸体……你自己运回去。”原亮掏出来玉牌。
    玉玲珑沉默片刻：“玉成的事以后再说。”
    “别再说，难得见一面，还是现在说比较好。”
    玉玲珑看看一地尸体，两手合十：“麻烦大人了。”转身往外走。
    原亮愣住，这是什么个情况？这属于玩赖知道不？知道我善良、你这是欺负我啊……
    不过……原亮赶忙追出去：“玉玲珑！”
    玉玲珑回头：“什么事？”
    “刚想起来，我还有件事要做。”
    “什么事？”
    “我这次出来不是只为五丰商行，还有另一些人的仇要报。”
    “你不用去了，交给我。”
    “交给你？”原亮没明白过来，交给你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的事情好不好？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玉玲珑飘然离开。
    原亮琢磨好长时间：“原三，你带人去看看，记住了，一定一定不要暴露，尽量别动手。”
    原三带人离开，原亮安排人手进城雇马车……然后才知道洞朗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大衙门、各处军营都死了很多很多人，按照原亮提供的名单，在这个数字上再加一百倍，不但是很多帮凶被杀，还死了一些趁机作恶的地痞流氓……
    这一天，所有官府都没有办法开衙。
    原亮去雇佣马车，一时间竟然找不齐人手，只得高价买上一些板车，用战马拉车运送尸体。
    既然玉玲珑接过这件事情，原亮有了点好奇心，看看这个喜好冲动的女人到底能做成什么样。
    护送尸体没什么可说的，慢慢走上十几天。到达天川县城，找到玉家店铺，出示玉牌。
    马上有一群管事跑来。
    原明放下玉牌，说了这些尸体的由来，就此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还在琢磨，皇上会不会让自己辞官……
    事情的发生充满意外，一路算得上平安无事，回到浮云山大营也是一切如常。原三报说了玉玲珑在另一座城市的作为。
    那七个女人应该是提早问出消息，到了地方就找人，找到人就动手。
    在原三带人赶去的时候，那座城中最大的家族被灭。
    原三带人查了十天，实在是没有发现，便是返回大营。
    事情到了这里还算一切正常，直到半个月后，刘修来了。
    如今的宁城道依旧没有道台，还是知事刘修最大。
    最大的官员来找原亮，而不是派人召原亮去道台府……肯定出了大事。
    原亮请刘修进入大帐，刚想请刘修坐下，刘修抢先说话：“皇上不许你辞官。”丢过来原亮写着辞呈的奏折。
    原亮打开，上面就两个字的批复：不准。
    放下奏折：“师兄，您这次来就为这个折子？”
    “当然不是！”刘修深吸口气：“我是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收手？”
    “收手？收什么手？”
    “跟我还装糊涂是么？”
    “师兄还请明言。”
    “好，装糊涂是吧，不承认是吧。”刘修丢出一封信笺。
    原亮打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一封奏折的复抄件，某位官员上奏，被有心人看到，违规抄写后送来给刘修。
    所以，原亮笑着说话：“师兄厉害啊，关系通天，这种东西都能拿到。”
    “我关系通天？是你把天捅破了。”刘修说：“这个东西不是宫里传出来的，单是宁城道最少就有八份，现在么……少说上百份。”
    原亮迷糊了：“有人要害我？”
    折子的主要内容是弹劾原亮、并请皇上派专使查案，南方多地一再出现命案，累积被杀人数过万。
    此外还详细列说了两份名单，一份是被杀的某些重要人物的名单，一份是曾经跟安南县做稻米生意的商家名单。
    在两份名单中重叠的一共四十七人。
    四十七人之中有七个人是原亮知道的，就是那七家购买安南稻被杀的粮铺的东家。就是因为这七个人，原亮才要带人出去报仇。
    此外四十人……原亮一个都不认识。
    这四十个名字都是最近一个月内被杀，都是以前跟安南县做生意、现在不允许做生意的商铺东家的名字。
    而实际上被杀人数远超四十，洞朗一地就有两千多人被杀。
    列出的名字都是东家一个人的，可被杀的还有东家的亲戚、护卫……以及背后有关系的大人物等许多人。
    在奏折上有个大概数字，不完全计算，最少死了一万一千多人。
    此外还有另一份名单，是这一个月中所有被杀的官员名字，从九品开始算起，最高到三品大员，一共被杀两百九十一个官员。
    看过这份奏折，原亮终于知道玉玲珑去做什么了。
    原亮出去杀人，想的是杀一儆百，杀的是确实有恶行的那些人。
    玉玲珑是把所有串谋此事的人全杀了。
    按照名单看，共有四十个商家不满意安南县的做法，串联起来杀死那些附和、“投降”安县南的商家……
    这四十个商家全死了，一个不剩；还祸连了更多更多个家族。
    这是上奏给朝廷的奏章，写的很严谨，私底下的传言更是惊人。
    在看到这封抄写的奏章之后，原亮一再解释，也是一再保证不再闹事，直至刘修离开。
    很显然，这笔帐已经算在了他的头上。
    忽然之间就恶名远扬……
    又几天后，竟然来了一批商家带着大量礼物赶来道歉……
    最初站队的时候，这些商家站在了安南县的对立面。
    到了这种时候，原亮的恶名实实在在坐实了，实到连李勍都不知道真假。
    大都城皇宫，大政殿。
    又是原亮的事情，李勍加上三位丞相都在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第一重要的是什么？是死了两百九十一名官员！这是一定要彻查的。
    至于原亮是背锅了还是确实是杀人凶手……
    不要说李勍，连三位丞相都有些承受不住。
    外面到处是传言，说原家没有仇家，因为仇家都被杀光了，原亮这件事情就是证明！
    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问题是人家没说错啊。
    首先没说原亮是杀人凶手，就是说了谁谁谁曾经在安南县买粮、后来因为一点买卖中的纠纷，停止跟安南县做生意，然后就死了。
    其次，推波助澜这些人很详细的说明了原亮带着龙甲军曾经去过的地方、以及做过的事情。
    第三点，猜测原亮为什么要带兵出山去杀人，列出了那七家无辜被杀的商铺名单，猜测原亮是替这些人讨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