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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祭奠
    几场春雨之后,大地彻底苏醒了,处处生机盎然。

    一行人离开了栖云郡城,共七个,信天游,董淑敏,马氏父女,小香小兰,赵甲。

    信天游着一身素锦玄衣,穿一双鹿皮高帮靴,戴一顶银边小纱帽,英气逼人。

    这套衣衫是郡守府找匠人特制,根据董小姐的目测契合尺寸,居然没什么误差。原来的粗布衣裳,自然被抛弃了。

    其实他对服饰并不讲究,也不需要经常换洗。周身萦绕力场,灰尘根本沾染不了。加上极少出汗,很洁净。一套衣裳可以穿好久不坏,干净如新。

    但这套少年游侠的服装,信天游很喜欢。

    腰间的蹀躞可以悬挂很多小东西,如解食刀,水囊,竹筷,褡裢,荷包……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万年前的词汇,多功能实用腰带。

    贵族服装他是最讨厌的,宽袍大袖倒无所谓,关键在于没有口袋。不像市井平民的袖子里面还缝了内袋,可以放点细小玩意,称“袖珍”。

    最妙的是,把狼牙去掉外刃后,找匠人配置了手柄、剑鞘,悬挂于腰间,完完全全就成了一柄解食刀。

    董淑敏瞅那柄刀形状怪怪的,非要拔出来看,信天游死活不干。伊人又问昨晚请镇南将军吃饭,干嘛不让自己列席,都说了些啥,他也不肯讲。

    气得大小姐嘟起小嘴,板起小脸,半天不理人。

    可一出城,她就把不快抛在九霄云外,快乐得如脱笼小鸟,飞跑在最前面带路。

    行人们见到这一队鲜衣怒马,纷纷避让。

    羊肠谷距离栖云城三十里。

    连绵五六里长的山丘,才一百多米高。由于耸立在平原之上,非常醒目。信天游猜测,这应该属于云山蔓延出来的尾峰了。

    看得出,官府为维护这条通往白沙王城的道路,下了大力气。路面铺洒碎石,坑坑洼洼填平。斩除路旁的杂草,挖了排水沟,每隔十里还修建一座供行人歇息的亭子。

    山一程,水一程,长亭连短亭。

    入谷后路面收窄,削凿了侧壁突兀的岩石,依旧可以供两辆马车交错而过。

    之所以叫羊肠谷,是因为它弯弯曲曲,基本上不到百米就一个急拐。行走在谷中,可以听到前面传出的说话声,却见不到人影。

    中间最狭窄的一段,两头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拐弯。双峰夹峙,谷底幽深,抬头只能望见一线天空。

    信天游停下了,叫大伙先走,他呆会儿再追上。

    众人均以为他要方便,拐弯后停留了约五六分钟,始终不见人来,谷里却飘出了烟气。

    董淑敏等得不耐烦了,下马往回走出几十步。偷偷摸摸伸头一瞧,顿时眼珠子瞪得溜圆,抬手招呼马翠花。

    马翠花走过去,看一眼后也立即缩回,用手掩住嘴巴。

    两个人面面相觑,探头探脑,继而小声嘀咕。

    “翠花姐,小天这是在拜山神吗?”

    “不像,拜神哪里需要烧纸钱?应该是祭奠先人。”

    “不可能呀……两边是峭壁,连坟头都没有一个,怎么拜?再说,祭奠先人得准备供品,两条腿跪下去磕头。他只是单膝下跪,不说话,也不磕头,痴痴呆呆的。”

    “小天这副样子,好可怜……”

    马空重重咳嗽,狠狠瞪了马翠花一眼。

    两位姑娘讪讪缩回头,蹑手蹑脚往回走,闭紧嘴巴。

    又过了几分钟,蹄声骤起。

    信天游打马如飞,从里面冲出。

    众人见他脸色阴沉,不敢询问,纷纷跟上。

    ……

    由于少年神情郁郁,大伙便只顾埋头赶路。没有太多的行礼累赘,马儿轻快,上午就抵达王城地界,黄昏之前进入了登丰县城。

    最不喜欢逛街的信天游,破天荒提出陪两位女孩子走一走,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子夜三更,也就是进入晚上十一点了,万籁俱寂。

    咚咚咚……

    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闭户,防贼防盗……”

    敲梆打锣的更夫沿街走过。

    信天游睁开了眼睛,换上一套黑色紧身夜行衣,揣上狼牙,从半开的窗子里翻出去。落地轻如狸猫,无声无息。

    登丰县衙占地五亩,足有一百多间房,是一片非常庞大的建筑群。

    按照“坐北朝南、左文右武、前朝后寝、狱房居南”的礼制,已经踩好点的信天游很快锁定了刑房。

    各种刑事案件的卷宗,一般收藏于此。

    门上有铜锁,难不倒他,拔出狼牙割断了窗户的插销。虽然开窗的一刹那发出了轻微吱呀声,但门房距离遥远,门子早已酣睡,根本不需要担心。

    信天游翻进去,把窗户全部打开了。

    月半弯,清辉漏入。

    凭借微弱的光线,他视物如同白昼。不过,颜色难以分辨,有点像看黑白版画。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月光,点亮火折子又容易被外面发现,今晚岂不是就要抓瞎了?到王城之后,好歹得弄一颗夜明珠随身携带,有备无患。

    刑房的一面墙壁贴靠着两米高五米宽的巨大木柜,分隔出了上下三层,每层十个小柜格,均没有上锁。底层柜门上贴着“天启元年”、“天启二年”……一直到“天启十年”的纸条。中间层贴着天启十一年到二十年,唯独顶层没有标签。

    信天游蹲下身,轻轻拉开了“天启四年”的柜门。

    栖云郡的捕快曾经到登丰县调阅卷宗,结果被毫不客气拒绝了,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罪犯是流动的,公门是相通的。何况人口失踪案与辛集马场血案的日期巧合,地域接近,两者之间说不定有联系。

    没有理由拒绝,除非里面存在不宜扩散的隐情。

    格间中摞放了寥寥九件卷宗,布满灰尘,还不到一寸高。看来登丰县的治安良好,整整一年才出了九桩刑事重案。

    信天游拿出最上面的,吹掉灰尘打开看。

    里面记载了正月间的一起酒后斗殴致死案,有旁人证词,罪犯供词,亲属讼词,官府判词等等。仵作的查验报告很仔细,不仅描叙清楚死状,还把行凶的柴刀也画出了。

    他扫了几眼,把卷宗放回去,取出底下的一件。见到是暮春三月的一桩盗杀耕牛案,又搁回了。

    这些卷宗按照时间排序,接下来就应该是四月的辛集马场血案。

    打开封面,信天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隐隐泛起了不妙的感觉。

    靠,下面直接跳到了五月里的一桩奸情毒杀案。

    他赶紧塞回去,继续往下查找。

    可惜把九份卷宗全部看完,唯独不见马场血案。似乎天启四年的四月,登丰县境内平安无事。又打开隔壁天启三年与五年的两个柜门,依旧寻找不到。

    信天游把卷宗恢复原状,沉思了一阵子。

    没道理呀!

    孙栓言之凿凿,绝非空穴来风。

    这么重大的案子,不至于遗失卷宗,难道是被刑部调走了?

    信天游定了定神,发现这排巨大立柜的顶层,并没有张贴标签。

    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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