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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雷来
    我在!

    阿莎耳中钻入了一线清澈坚定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泪眼婆娑。望见一袭熟悉的衣裳从路旁一棵大树后转出,不慌不忙走到了番人和五百骑兵的中间。

    整片区域被封锁,外面还有两千士兵围得水泄不通。连栖云郡的捕快也进不来,怎么会凭空冒出了一个人?

    偏将先是惊讶,继而摇头。

    多一个人改变不了局势,不过是人间又多一个枉死鬼。军队列阵冲杀,连仙师也要暂避锋芒,何况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兵丁们纹丝不动,沉默如铁。

    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需要知道怎么回事。只等军令下达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石坚微皱眉头,开口道:

    “沙道长,我未感应出他身上的气场澎湃,好像不是武者。你可感应出法力波动?”

    “贫道未感应出法力波动,似乎不是法师……也可能用法宝隐蔽了气场与法力。先看他准备干什么,呆会儿贫道再上前摸摸底。”

    镇南大营出动了整整三千精兵,如果只为抓捕十几个刺客,确实杀蚊子用牛刀。

    但石坚非常清楚,对付凭借一枚铜钱就击退凌厉一刀的可怕高手,必须摆出这么大阵仗。

    前番部落则属于挂在枝头的干瘪果子,随时可以摘取,吃下去又没什么肉。所以,追捕刺客并不重要,目的是引诱、逼迫隐藏的高手现身。

    不灭了他,寝食难安。

    一想到这里,石坚就不寒而栗。

    他确信,符甲未必挡得住那枚铜钱,自己的脑袋瓜更加不行。要知道宝刀也算半件法器了,坚硬无比。却像豆腐一般被穿透,铜钱居然没有碎裂!

    信天游温和地望向阿莎,微微一笑,再次传音入密。

    “有我在,不怕。”

    他不是想笑,而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笑一笑,以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番人们懵里懵懂,簇拥着阿莎。公主对着天空呼喊,他们晓得是祷告山神。后来唱的歌一句也听不懂,还以为念咒语。

    番人崇拜的神灵多如牛毛,有创世神,有远古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树有树神,洞有洞神。女子喜欢某个神灵,往往会把它当作完美情郎;男子敬畏某个神灵,往往会把它当作严厉父亲。

    咒语之后,果真冒出了一个奇怪的人,可惜不是从天空降临。

    阿莎一扫之前的坚强,浑身颤抖,泪如泉涌,连站都站不稳了,得由阿苗阿草搀扶着才不倒下。

    她试图走过去,但少年摇了摇头。

    乌云散开,晴空万里。

    信天游转身面对杀气腾腾的军阵,思索怎么解决眼前的棘手问题,为前番部落争取一两年的缓冲时间。

    对他而言,消灭整支镇南军都不困难。

    只要杀掉将领,每天再杀几百。不消三五天,剩下的绝对炸营逃窜。尽管当了兵就不怕死,等死却没人愿意干。

    不过,这将招致华国朝廷的疯狂报复,甚至引来强大修士。

    因此,还是低调一点好。

    上策当然是逼迫石坚让步。

    但那厮被铜钱击退后依旧敢追出城,说明威慑力还远远不够。

    如果今天阿莎不在栖云城搞刺杀,信天游的原计划是夜晚潜入镇南将军府……眼下事情闹大了,难度也加大了许多。

    沙道人翻身下马,走到距离蒙面人约十米的位置作了个揖,恭恭敬敬道:

    “朋友请了……贫道沙勾,出自潇水剑派。”

    信天游皱了皱眉,问:“你干嘛的?”

    沙勾先是诧异,继而恼火。

    听声音是个少年,看身形是个少年,难道真是个少年?

    想必对方故布疑阵,改变了嗓音。黑巾遮面,当然不会大刺刺自报家门。但连见面礼也不回一个,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小友,贫道是镇南将军府的供奉。不知你插手朝廷剿匪……”

    信天游一听,顿时没兴趣了。

    靠,原来这货只是石坚聘用的私人顾问,根本指挥不动镇南军。

    他把目光越过沙道人,望向军阵,语气森冷。

    “石将军,请你下令让开道路,放番人走。否则……我就杀光你们这里的一千人!”

    石坚冷哼了一声,不搭话。

    哗……

    军阵内笑声四起,可一瞅将军的面孔严肃,又飞快闭嘴。

    沙勾也跟着嘿嘿笑了,道:

    “小友宅心仁厚,神通广大,不晓得出自哪位高师的门下……”

    信天游不耐烦道:

    “咦,你这个人怎么还赖着不走?去,叫石坚过来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沙勾的颜面一再扫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再三确认眼前只是一个凡人,镇南将军明显小题大做了。他向前迈出了几步,如沐春风一般微笑,拱手道:

    “小友说的是,贫道即刻就走。你若有空,可以来城南喝一杯清茶。贫道虽然不理军务,但在栖云郡里,还是有小小薄面的……”

    说话之间,左手大拇指悄悄掐住无名指第三节的左边捏了个火诀,储积威能后向前一指,喝道:“敕!”

    一团鸡蛋大的火球离手飞出,转眼到了少年身前。

    偏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这火球术,他是亲眼见识了威力的,可融金铁。沾身之后,如果没有施术者施法解除,不烧光皮肉毛发骨骼不罢休。

    前几年抓住了一个番子头目,死活不肯招供。沙道长弹指飞出一点火星,从脚趾头开始慢慢往上燃烧。番子熬不过,胡言乱语。说部落受到了云山之神庇护,座下的黑虎与熊猫两员大将日夜巡山……

    当然没人信。

    他最后变成了一堆白灰。

    石坚见沙道人不等回到阵中商议,突然出手了,当即右臂伸直斜举向前,准备发令攻击。牛鼻子贼精,既然敢单挑,就说明对方不是很强大。

    吱呀声中,山道前的弓手扣箭,拉开了弦。

    铮,铮,铮……

    石坚左右两翼的百人队拔出了军刀。

    久经训练的战马躁动不安起来,前蹄刨地,直欲冲出。

    军队杀伐不比江湖斗殴,即使面对一小撮敌人,也有章有法,讲究配合。

    像眼下的局面,等到一声军令下达后,弓箭手将先进行压制,然后骑兵冲锋。同时游骑四出,警戒外围,防止对方逃窜。

    番人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又缺乏盾牌防护,偏偏还愚蠢地密集一处,将在箭雨之下损伤惨重。等到第一轮箭雨停歇,残存的人回过神时,骑兵已经呼啸而至,收割他们的性命。

    对付诡异冒出的蒙面人,则相当于搂草打兔子。即使他侥幸从沙道长的法术下逃生,也会被来回冲杀的骑兵收拾掉。

    石坚右臂斜举,是叫各方面做好准备。接着往下一劈,大喊一声“杀”或者“冲”,才是命令最终下达。

    然而,他的胳膊停在空中僵硬了。如同老树分杈,长出了一截直挺挺的枯树枝。

    只见少年一抬手,将火球凌空抓住。指缝间冒出缕缕青烟,火光却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沙勾道人发出火球后,迅速退离丈余,见状也傻眼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年双掌一合,厉声叱咤。

    “雷来!”

    虚空生电,满川白亮。

    平地惊雷,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