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城门落钥的前一刻,十三赶着马车进了阳州城。
难得的穆东明等在了垂花门外,马车才停下,他便一个箭步走了上来,探手撩了帘子,对顾文茵说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差点就要以为你不回来了。”
顾文茵扶着穆东明的手下了马车。
夫妻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出门前,不是和你说了,晚上要回来的吗?”
“怎么耽搁的这么晚?”
穆东明不答反问道。
“在何家吃了午饭,然后又去和香凤说了会儿话,福娃得了消息,还着他娘和媳妇一起来坐了会儿,长生的媳妇佟氏又说既然到了家里,没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俩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主院。
顾文茵坐马车坐得有点累了,躺到美人榻上便不愿动弹。
“那就是你晚饭已经吃过了?”
穆东明问道。
顾文茵点头,末了,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还没吃吗?”
“没有,一直等你呢。”
穆东明说道。
顾文茵闻言重新坐了起来,便要趿了鞋子上前,却被穆东明上前一步给按住了,“你干什么?”
“我陪你再吃点。”
顾文茵说道。
“吃过了还吃,你也不怕晚上积食,躺着吧,我随便吃两口就行了。”
穆东明说道。
顾文茵便也不坚持。
穆东明吃的时候,她就躺在美人榻里,把今天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
穆东明不重口腹之欲,身边又没了顾文茵作陪,吃得平时更少了,半盅茶不到的功夫就放了碗,让一侧候着的孟竹把桌子收了,他则接过钱有余沏的热茶,起身坐到了顾文茵身边的椅子里。
掀了茶盖,撇去上面的浮茶,试了试茶温觉得冷热刚好时,将茶盅递给了顾文茵,“喝口茶吧。”
顾文茵坐了起来,接过茶盅浅浅啜了一口之后,将茶盅还回给了穆东明,问道:“你今天不是说要去船厂吗?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平才良家里老娘病了,他告了假回家看老娘,我便也回来了。”
穆东明说道。
话落就着顾文茵喝过的茶盅浅啜了一口,问道:“听你的意思,这门婚事不退了?”
“原本也没打算退。”
顾文茵得新躺了回去,侧身看了穆东明,说道:“香凤若是对何文煜没有感情退也就退了,大不了送她回京城去找铁柱,再重新说门亲事便是。
香凤对何文煜有感情,真要退了这门亲,怕是她真要剃了头发当姑子了。”
穆东明点了点头,笑了说道:“这样说来,可以让扈君庭指点指点何文煜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扈君庭不能指点何文煜了?”
顾文茵哼哼道:“阿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结不成亲……”“结不成亲,你还愿意何文煜青云直上?
不是想着法子将他打入尘埃?”
穆东明打断顾文茵的话问道。
顾文茵挑了眉梢,似嗔似恼的瞪了穆东明一眼,说道:“哎,我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吗?”
穆东明但笑不语。
“噗嗤”一声,顾文茵自己先破了功,笑着扑到穆东明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道:“是不是这婚事不成,你就打算写信给扈君庭,让他将何文煜拒在山门外了?”
穆东明捏了把她的鼻子,“那是自然,让我夫人不痛快一时,我就得让他不痛快一世!”
“哈哈哈……”顾文茵发出一串响亮的笑声,抱着穆东明的脸便是左一下右一下猛亲,末了,笑眯眯的看了他,说道:“阿羲,你不知道,我爱死你这小心眼的样子了!”
穆东明“啪”一声打在顾文茵的屁股上,佯装冷了脸,说道:“怎么说话呢?
谁是小心眼?
我小心眼是为了谁?”
顾文茵抱着穆东明的脸,又是“吧唧”一下,嘻嘻笑了说道:“我懂的,都是为了我,我家阿羲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了。”
“那你要不要做全天下最好的夫人?”
穆东明问道。
让穆东明万万想不到的是,顾文茵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不,我不要做全天下最好的夫人。”
穆东明有那么一瞬间傻眼了。
顾文茵眼底掠过一闪而逝的狡黠的笑,义正严词的说道:“人不能太贪心的,你已经是最好的夫君,我自然就不能做最好的夫人了。
不然,别人的日子还怎么过?”
穆东明再次伸手捏了把顾文茵的鼻子,语带宠溺的说了声,“你这个小滑头!”
顾文茵嘻嘻笑着躲他的手,两个人打打闹闹起来,打着打着,战场便转移了,等顾文茵反应过来时,外面早已经月上柳梢,除却不知名的虫鸣声,便只有街头深巷里的狗吠声。
她趴在穆东明的胸前,掩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累了,我想睡了。”
穆东明的手指在她滑如凝脂的背上轻轻打着转,“让下人打了水来,洗洗再睡吧。”
因为出过汗,身上黏黏的,顾文茵也很不舒服,待热水抬进净房后,她裹着被子去了净房,泡了一会儿热水澡才出来。
床铺早已经收拾好,重新换了干净的被褥,燕歌正拿铜炉熏着,见到顾文茵出来,她收了铜炉转身退了下去。
顾文茵本就累极,头才挨上松软温暖的枕头,不多时便呼呼的睡了过去。
穆东明从净房出来,掀起帐子便看到自家小媳妇睡得像只小猪,小脸红扑扑的。
他静静的伫立了一会儿,却没有上床,而是取了挂在一侧的披风,转身去了一侧的书房。
书房的角落点着炭盆,屋子里有着淡淡的暖意。
穆东明在书桌后的椅子里坐下,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了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将里面的信纸重新抽了出来,怔怔的看着信纸发了会儿呆。
信是京城的据点送来的,除了写着京城的各方局势外,最后还写道:这个月武玄风有三天没有早朝。
三天没有早朝!穆东明的手慢慢摩挲着信纸,武玄风是个勤奋的人,不年不节的不可能无故不早朝,既然没有早朝,那就只能说是武玄风的病越来越厉害了。
穆东明看着外面的夜色,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这是不是像极了小丫头经常说的话,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钱有了,人却没了。
武静山横死,武玄风也是短命的人,便是得了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思?